第117章
江远丞没能睡着, 当暗沉的天空有了些微的亮意时,他才有了些困倦。但那种困倦也是漂浮的,轻盈的, 令人?恍惚的。
他走出了书房,穿过层层建筑,如有幽魂一般飘到了她的卧室。他们仍然住两个卧室, 尽管有些更为亲密的举动都已做过, 可是他仍然怀揣着一种古怪的想法。
那种想法告诉他,他们还没有订婚。
即便在交往, 但是……那还不足以使他们成为一个整体?。
所以,还不该住在一间?卧室。
江远丞这样?说的时候, 温之皎很有些惊奇, 但显然很满意。她笑起?来,觉得这很好,可他一见?她这样?, 便又感觉自己或许不该说出来。因为这样?的话, 也许有些时候他想抱着她睡觉,她就?会用他的话堵他了。
后来果然如此,当他站在她门口时,她就?开小半边门, 一脸得意,只?从缝隙里伸出一只?手戳他胸口。
“不可以啊,只?是男女朋友,才不要一起?睡。”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怎么说的”
“我不要,我今晚要跟璇珍睡!”
“出去出去!”
江远丞便只?能冷着脸,站在门口,好半天说不出话。他的气质本就?有些冷峻阴郁, 没有表情的时候,便愈发使得他锐利倨傲。可她一点?都不怕他这个样?子,因为她清楚看见?,他灰色眼睛垂落着,是无声的抗议。
有时候,她见?他这样?,就?会露出更为畅快的笑,抱着门让他进来。他反应几秒,才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有的时候,她就?会长长地叹气,又用手指戳他的腰,戳得他蹙眉,她再一口气把门关上。
更多时候,是他没办法处理一些情绪的时候,在夜半时刻进入她的房间?。大多时候她都睡着了,他钻进她被窝拥住她,任由脑子里的思绪奔逸亦或者某些焦渴侵扰,又在她醒来之前离开。她没睡着的时候,多半在玩手机或者游戏机。
他一抱住她,她立刻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气恼地转头打他。心?情好的时候,又会转过身,亲几下他下巴又转头玩。
那些夜晚与今夜,如此不同。
温之皎已经睡熟了,床头的小灯亮着,凌乱的小说堆在桌边。床上还放着游戏手柄、游戏机、乱七八糟的玩偶。她拥着一只?巨大的几头鲨抱枕,昏暗之中?,脸颊有着熟悉后的恬静与微红。
江远丞坐在床边,手指摩挲她的肌肤,垂着眼。
你?,更想和陆京择在一起?的生活吗
他几度想要问她。
江远丞俯身,将她的手从玩偶下轻轻拿下,抓着玩偶把她从她怀里撕下来。随后,他掀开被子,从背后拥抱住她,额头抵住她的毛绒绒的发顶。
不重要。
陆京择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即便,他努力地在最后退场的时刻,将自己包装得完美。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做下的铺垫永远不会再有用场,她的心?早已做出了选择,一切都已经是定居。
江远丞冷静地对自己说。
最重要的是,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亦或者有些人?有意为之的算计。他需要的是,慢慢观察和思考,而不是将这件事?剖出来,让她难堪,亦或者让她察觉到他的焦虑与不安。
江远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得到了理智的答案。可他仍然做了噩梦,或者说,那并不算噩梦,而是往事?。他望见?梦境之中?,她如何奔向陆京择,如何跳入他的怀中?,又如何与他耳鬓厮磨。她对他笑,和他牵手,和他大步大步走过大街小巷……
在恋爱中?的人?,往往无法察觉到他们与外界那一层隔阂,唯有旁人?才能察觉。江远丞在梦中?,再一次感觉到,他成为了她和陆京择的局外人?,他与她之间?仍是不可打破的隔膜。
他骤然睁开眼,灰眸一片清明。
窗外的天光已亮了,时间?还很早。
江远丞转头看温之皎,她蜷在他的怀里,头发凌乱,脸上有着点?笑,唇翘着。她做了个很好的梦,他想。他的手指再一次触上她的脸颊,在她脸上落下了很轻的吻。
她的梦里,是否有他呢
还是,有的是别?人?呢
江远丞克制着这个念头。
他起?身,洗漱后,换上了骑装。
江远丞坐在马上,望着广阔的草坪,他俯身,深呼吸几秒。随后,他甩下马鞭,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他不记得自己骑了多久,在马场里绕了多少圈,只?记得停下来的时候,隔着晨雾听见?了她的带着笑的声音。
“哎呀,慢点慢点。”
“这马的皮肤真的滑溜溜的!”
“不行不行,再慢点?再慢点?,我怕。”
江远丞勒马,从林中?的晨雾里,远远看见她的身影。
温之皎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蹬着靴子的腿垂在马上,训练师在马下牵着缰绳。她心?情似乎很好,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忍不住地举起?,像是在保持平衡。明明她穿着的也是黑白骑装,可垂在肩侧的卷发双马尾仍细心?地缠上了红色蝴蝶结丝带,隐没在发丝中?。
江远丞望着那一点?红,唇动了下,他调转方向,朝着她骑过去。
哒哒的马蹄声和他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江远丞没能收束出来那外溢的不安与焦虑,他搂着她,一路策马,感受着她全然的依靠还有小声的尖叫。他知道,他应该放缓速度,可他没有办法。
一旦放缓速度,那些甩在脑后的情绪定然会跟上。他不断说着如何驾驭马匹的技巧,唯恐一旦不说这些,那些令人?不安的话就?会溢出。
事?后,她生气了许久,好几天没有理他。
他懊恼起?来,为什么要去见?她呢
如果再多跑几圈,他的情绪会消散许多。
为何要在雾中?调头,在情绪还未消散时就?忍不住走去呢
江远丞在后面?几天,承受着冲动的代价。
他和她说话,她当没听见?。
他道歉,送礼,她摔门不理。
他叫她,她昂着脑袋掠过。
明明同处一室,他却不得不给她发信息,把所有讨好投入深海中?,等不到一点?回复。
江远丞躺在书房的沙发中?,又凝视着那一盏吊灯。那吊灯如此繁复华丽,光芒犹如流动的岩浆,几乎要淌落,滴在他的脸上。
他没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一张小小的饭卡被发现已经过去了几天,书放回了原处,她似乎也没有发现饭卡不翼而飞。
这足以说明,她只?是随手一放而已。
就?那么一点?事?,他不该那么草木皆兵,还把她惹恼了。
江远丞越想,越觉得烦躁,他拿起?厚重的书,盖在自己脸上。
他有些焦躁,好几天都没有说话,房门也反锁了。
他们见?了几面?,她看也不看他。
她会不会因此说分手
她会不会离开他
她会不会其实已经恨他了
江远丞嗅着书页上的油墨味道,负面?的联想在脑子里连成一大串,他又开始紧张,会不会就?在他们不说话的几天里,别?的人?在跟她聊天。
她还会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会不会那些同学里就?有一些人?心?怀不轨——嗯!
江远丞的思绪混乱起?来,可又在一瞬间?惊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腿上。他眨了眨眼,睫毛搔动书页的声音响起?,唯有他自己能听见?。那压在腿上的力道是温热的,还在动,像是调整坐姿似的。
江远丞喉结滑动,几乎要听见?自己的吞咽声。他呼吸的热气打在书页上,又被返回他的脸,熏得他耳朵发热。
没人?通报就?进了书房的东西……或者说——人?,除了她,还能是谁
江远丞很想拿下书,可没敢动。
他怕他一定,她立刻又走了。
江远丞只?能一动不动,慢慢的,他感觉压在腿上的力道动了动。对方像是调整好了坐姿,又觉得不舒服似的,一个力道又抵住了他的腹部。
他仰着头,感觉抵着鼻子的书页已经有些潮湿了。
那力道是暖热的,带着很轻的玫瑰香味,一点?点?从他的腿蠕动着。又有些像蛇,在他身上攀附着,动作中?,她的膝盖与手掌不时按压在他的肌肤上,显得他脖颈抽动几分。很疼。
终于,那力道来到了他的胸口,他被那力道压得喉咙里溢出一口长长的气。
“嚓啦——”
书被猛然从脸上拍落到地上,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
略显刺眼的光射入他的浅色眼睛里,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他终于低头。这时,他发觉温之皎躺在他身上,一只?手臂撑着沙发,一只?手枕着他的胸膛,抬着脸看他。即便此刻她已躺在他的怀里,可她脸上仍是很不高兴的样?子,红润的唇翘着,眉毛压着漂亮的眼睛。
江远丞注视着她的唇,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
温之皎道:“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江远丞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温之皎抬起?手指戳他脸,“真讨厌,我那天吓死了。”
江远丞道:“对不起?。”
温之皎又不说话了,卷翘的睫毛垂着,发丝落在脸颊旁。
她又道:“再说一遍。”
江远丞道:“对不起?。”
温之皎道:“还不够。”
江远丞顿了下,道:“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他抬起?手,扶住她的腰部,又调整姿势,半靠着沙发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