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4章 日后各位有赝品,都给我留着
“陈老板,您这……”冯源看看陈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陈阳抬手打断。
陈阳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做了一个不要着急的手势,“冯老,您先听我说完。”
他将手中的香烟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这钱如果批下来,放在你们手里有好处。”
冯源一听这话,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语气里满是担忧,“陈老板,您这话说得轻巧,可要是款项批下来了,我们拿不出那南宋官窑胆瓶。”
“上面查下来,我们不还是得栽?”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到时候,您就算帮我们压下去了,我们也没法交代啊!”
“冯老,”陈阳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冯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您这话说的,好像那南宋官窑胆瓶才是事儿的关键似的。”
“要我说,它有没有,还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你们拿到这笔钱之后,打算怎么花?”
他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冯源,声音轻了几分,却更显笃定,“谁说那南宋官窑胆瓶就一定能谈下来了?万一谈崩了呢?”
“这个……”冯源闻言怔了怔,喉结滚动了一下,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心的汗,陈阳这番话确实戳到了痛处——这些年沪上博物馆在文物收购上何尝少碰壁过?
印象最深的就是三个月前那件明代青花梅瓶,眼看双方价格谈妥,都准备签合同了,结果生生一位富商截胡,对方愣是用高出他们百分之二十的价格硬生生把东西抢走了。当时他看着对方车队扬长而去,胸口憋得发疼,却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陈阳注意到冯源脸上闪过的复杂神色,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带着几分引导意味:“冯老,您还记得两年前那套编钟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冯源逐渐发紧的下颌线,“那时候您为了凑集资金,您可是没少跑关系,连头发都白了几根。”
“要是当时咱们博物馆账上有余钱,您何必低声下气求那些吸血鬼似的收藏家?您完全可以挺直腰板,砸下重金把那套编钟留下来!”
冯源抿紧了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当时为了那套编钟,自己几乎跑断了腿,要不是陈阳提供线索,宋敏的宝丽担保,恐怕又要失之交臂了。
“几位,”陈阳突然转向马副馆长和唐主任,目光锐利,声音低沉却带着压迫感,“我问问你们,这些年你们在回收文物上,看别人脸色的时候,少么?”
他刻意加重了“看别人脸色”这几个字,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别的不说,上个月那件战国青铜器,你们原本都已经跟货主谈好了价格,就差签合同了,结果呢?”他冷笑一声,“还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你们只能干瞪眼!”
房间里气氛瞬间凝滞,冯源的手指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马副馆长脸色微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而唐主任则下意识地避开陈阳的目光,喉结上下滚动,显然这戳中了他们共同的痛处。
陈阳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莫测,“冯老,您说是不是?”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喉间泛起一阵苦涩,叹息声在沉默的空气中轻轻回荡。陈阳的话,像一根尖刺,精准地扎在他们心头最脆弱的部位。沪上博物馆,顶着国内三大博物馆的金字招牌,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却藏着说不尽的苦楚。正如陈阳所言,多少次,那些本该稳稳落入国库的珍贵文物,就因为差了那么几万、几十万,眼睁睁看着被那些腰缠万贯的港商,或是西装革履的神秘人物,连哄带骗地从他们手中夺走。
那些文物,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每一尊、每一件都承载着历史的重量,就这样,带着他们的希望和努力,轻易地易了主。
冯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想起了前年那件青瓷盖罐,为了拿下它,他和马副馆长、唐主任顶着烈日跑了多少次古玩市场,跟卖家软磨硬泡了多少回,甚至连家里的老收藏都押上了,才终于谈妥了价格。
可就在他们准备付款的前一天,一个自称来自香岛的富商突然杀出,带着比他们多好倍的价钱,连人带物一并卷走,留下他们在博物馆的办公室里,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发愣,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哽得生疼。
马副馆长此刻也攥紧了拳头,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想起上个月那幅董其昌的真迹,眼看着就要签合同了,一个境外的私人收藏家横插一脚,用天文数字般的资金砸晕了他们,那幅字最终被连夜运出了国。他们站在码头,看着货车远去的背影,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唐主任则是紧紧抿着嘴,眼眶微红。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参与的一次拍卖,那件元代的青花瓷罐,是他一生中最接近国宝的经历。可就在拍卖即将结束之际,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举起了更高的牌子,青花瓷罐最终被对方收入囊中。那天晚上,他在博物馆的档案室里,对着那罐拍了无数照片的青花,整整坐了一夜,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
这些过往,这些苦涩,此刻在陈阳轻描淡写的话语里,被唤醒,如幽灵般缠绕在他们心头。
冯源缓缓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低声喃喃道:“可不是嘛,钱,差那一口气,就眼睁睁看着好东西进了别人的口袋,不甘心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阳手指微动,将还有三分之一的烟头稳稳掐灭在烟灰缸中,玻璃缸壁上留下淡黄渍迹。烟蒂明灭的火光映在烟灰缸里,陈阳抬眼扫过对面沉默不语的冯源三人,他们垂下的脑袋几乎快碰到桌面,气氛一时凝滞
“冯老,”陈阳轻叩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唤醒对面神游的三人,“我当然知道沪上大都市的氛围,不像某些小城小地方那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封闭。”
冯源抬起头,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扎眼,他张了张嘴却没接话。
“您老完全可以去找些企业的金主,”陈阳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指向虚无的空气,“或者说,像徐景天那样有钱的主儿。”
话音刚落,唐主任猛地抬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但您老想过没?”陈阳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今儿个他们帮您把这窟窿堵上了,改天他们拿件赝品来让您掌眼——”他故意加重了赝品二字,目光紧锁冯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您怎么开口说那是赝品?”
“更别提,”陈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们请您出手,把假的变真的——”
冯源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吐出半个字。
“您能拒绝吗?”陈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自嘲,“就算您狠下心拒绝了,下次您再找上门,人家还会搭理您么?”
冯源喉结上下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人情债啊,”陈阳忽然将手重重拍在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最难还的就是这玩意儿,更何况是过钱的!”对面的三人彻底沉默了,连呼吸都刻意压低。
良久,冯源才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端起面前的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昏暗的光线。
“陈老板,”冯源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您能理解我们的难处,我……”
他举起酒杯,和陈阳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仰头一饮而尽,末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谢谢您了。”
冯源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辛辣的白酒滑入胃里,激得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陈阳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手将自己杯里的酒也一口干了。杯底轻叩桌面发出清脆声响,陈阳拿过酒瓶,给两人的杯子重新斟满四分之三,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酒瓶放回原处。
“得了,冯老,您老慢点!”陈阳手指灵活地转着酒杯,水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滴溜溜滚动,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待冯源缓过劲来,陈阳才将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扫过桌对面正襟危坐的马副馆长、唐主任,最后定格在冯源脸上。
他抿了口酒,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得嘞,今儿这事儿也算翻篇了。我陈阳帮你们把事情压下去,好歹也算共患难过,三位都是沪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陈阳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逡巡,见几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便接着说道:“所以啊,我想跟三位套个近乎——当然了,不是讨杯酒喝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了几分。马副馆长率先反应过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阳,“陈处,您这话可就见外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唐主任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陈处,您就别卖关子了,咱们现在也算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陈阳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从手边的文件包里摸出几张烫金的名片,修长的手指夹着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分别递给了冯源、马副馆长和唐主任。三人接过名片时,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名片上印着“京城万隆拍卖行”几个大字,下方是一串烫金的联系方式。
“各位,”陈阳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其实这事吧,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他故作姿态地摸了摸鼻子,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瞒各位说,我在京城那边经营了一家拍卖行。”
他停顿片刻,观察着三人的反应。冯源眉头微挑,马副馆长则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名片边缘,而唐主任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今这市面上,高仿、精仿,甚至还有前朝的'清仿',这些可都是难辨真伪的硬通货啊。”陈阳边说边用指尖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所以呢,我想请三位帮个忙——日后若是遇到这类物件,能否优先考虑联系我们拍卖行?无论是直接收下来,还是帮忙留意一下消息,都成。”
说完,陈阳双手合十,冲三人作了个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期待,“这事儿,就劳烦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