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海外百国

邓艾被卫臻呵斥出门,这还是邓艾做了卫臻部下的头一次。

卫臻长子卫烈在父亲身侧侍立,默默见到了二人争论的全过程,又见自己父亲双手叉腰、在堂内反复踱步的场景,不禁开口劝道:

“请父亲不要为邓司马只言片语动怒了,父亲还是坐下歇息片刻吧。”

卫臻摇了摇头:“不是动怒,而是失望。邓士载此人我教导了数年,陛下也屡屡对他寄与厚望,但他却始终没有多少长进。纵然再精习庶务、再懂行军布阵,不晓人心、不晓朝政又怎能行呢?”

“为我准备笔墨,我要给陛下上表。”

卫烈闻言立即准备起来,嘴上却不停,问道:“是要说邓艾之事?”

卫臻点头:“是要说邓艾和关西诸将的求战,也要说我对于战后各地的看法。以及……我似乎应当回朝了。”

“回朝?”卫烈不禁惊呼了起来:“陛下用父亲在关西坐镇数载,父亲没有半分失误之处,陛下也对父亲恩赏不断、又封了公爵,父亲为何要走?”

卫臻瞥了儿子一眼,淡淡说道:“你且记住,为官最重要一点就是审时度势,于我来说,就是不要恋栈权位。”

“陛下用我领兵,本是昔日从权之事,在此之前我并没有统兵经历。如今数年过去,吴地皆平,关西应也不需我继续坐镇,当选一真正领兵将领来统帅即可……”

卫烈打断了父亲的话:“父亲想举荐谁?”

卫臻反问:“王昶王文舒和郭淮郭伯济,此二人你觉得哪个更好?”

卫烈道:“儿子不知。王镇西昔日做过都督,郭征蜀又多年历任边事,此二人或许皆可。”

卫臻沉默几瞬,而后说道:“郭伯济比王文舒好。”

见父亲没有解释,卫烈也只能应和几声。

卫臻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眼下朝中大将军封王罢职,陈司徒的骠骑将军号罢去,目前朝中军阶最高的人竟是我这个车骑将军了。”

“在我之下,四征将军中只有一征南将军满伯宁,四镇将军里也只有镇南桓元则、镇西王文舒二人。四方将军里也只有后将军费公威一人。如今国家边事渐渐稳妥,我当自请罢去重号将军。”

卫烈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是陛下素来恩信父亲,父亲是否要再考虑一二?”

卫臻道:“陛下越是信我,我就越要为陛下考虑。不必劝了,陛下数年前就与董王议论过汉末将军号泛滥之事,这也与国家收权大略相关……”

“你与郭将军去封书信,请他从南郑来一趟下辨,就称我有要事相商。”

“是。”卫烈点头。

十月的最后一日,毌丘俭得到司马师从番禺的急报后,率领五千步军火速南下抵达南海郡、并接管番禺城池和州府内的诸多档案。

毌丘俭一路从北至南,直到抵达番禺城左近,才渐渐明白了吕岱为何要投降的根本原因。

首先,交州已经几乎没有战兵了,几乎都被昔日在江陵布防的孙登抽走。坦白来说,交州本就没有太多兵力,如今更是捉襟见肘。南海郡作为吕岱驻地、交州离中原最近的一郡,更是空虚无比。

其次,这次水灾着实对南海郡影响甚大。百姓流离失所、房屋冲毁、家畜离散、道路破损……吕岱想打也打不了。

毌丘俭还是大度的,并没有觉得此前许给吕岱的那些条件亏了,而是痛痛快快认下,并在见到吕岱的第一日内就当着吕岱的面将请功表文封好遣人送走。

吕岱自是连连恩谢。

而毌丘俭带来的五千人里,除了留一千五百人守城和备战,余下尽皆参与到了救灾之中。

夜晚,番禺城州府内。

几名侍者从外入内,为堂中坐着的毌丘俭、吕岱、张虎、司马师,以及南海太守谢赞五人送上饭食。

主座当然是由毌丘俭来坐,吕岱坐在毌丘俭右手侧,略显歉意的拱手说道:“州中遭灾,餐食粗陋,以此来招待毌丘将军,实乃老夫之过也。番禺虽然荒僻但也临海,若是寻常之时,总有牛羊及海上鱼鲜来用的。”

“无妨,本将行军惯了,并不在乎这点口腹之事。”毌丘俭神情豁达。

吕岱略略颔首。

用餐之时,毌丘俭只是一味的吃饭。吕岱不知毌丘俭的习惯,故而也不敢说话,待到毌丘俭吃完之后,吕岱才开口问道:

“毌丘将军,老夫有一问想要烦扰将军。”

“说来。”毌丘俭点头。

吕岱道:“如今将军纳了我等归顺,也给老夫表了九卿之一的卫尉之职。不知将军准备何时令老夫北上,身边这位南海郡的谢太守又将如何安排?司马来到番禺后,老夫已经传讯,令苍梧、合浦、郁林、交趾、九真、日南六郡的太守全部都来番禺谒见大魏天兵。”

谢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双眼紧盯着毌丘俭看去。

毌丘俭随即与谢赞对视几瞬,沉声说道:“谢太守是与吕公一并主动投顺大魏的,本将也可表谢太守一处郡守之职。只不过不能在江南各州为任了,不知谢太守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谢赞急忙点头:“多谢毌丘将军成全!”

毌丘俭笑笑:“此乃本将分内之事。不过吕公,谢太守对大魏恭顺,但其余六郡的太守情况又是怎样?能听吕公召见么?若不来又如何?”

对于吕岱来说,他做完这些事情,就已经是尽到投降之臣的本分了,六郡太守来与不来,又与他一个即将北上洛阳担任卫尉的老人有何干系?故而吕岱只是答道:

“好让将军知道,苍梧、合浦、郁林三郡离番禺不远,将军兵威在此,想必都是能来的。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即便离番禺远甚,陆路不便,寻常州中派人去这几郡中都惯常行船,将军大军自北而来,一时难以进军。”

“此外,交趾太守陈时为故吴主孙权中军校尉出身,未必会干脆投效大魏。九真太守史嵩本为孙权近臣,日南太守则素来未由北人担任,现任的日南太守唤作黄盖……”

“黄盖?”毌丘俭皱眉不解。

吕岱解释道:“此黄盖非昔日建安年间的吴将黄盖,而是交州南海郡人,只是名字碰巧相同罢了。日南郡几乎少服王化,过于遥远,即使老夫任刺史之时对日南郡也少有管束。”

毌丘俭也轻叹了一声:“日南,日南,单从此郡的名字来论,就是个极为偏远之地,吴国和吕公未加管束倒也正常。”

“本将且问一问吕公,若是交趾郡及其南边的九真、日南两郡不附大魏,本将该如何率军平定?”

吕岱迟疑几瞬,在确定这个问题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后,缓缓捋须说道:

“将军,交州以前由士家一家独大。八年之前,任交趾太守长达四十年的士燮士威彦故去,其子士徽意图叛吴自立。老夫应了故吴主孙权的命令,自番禺发兵步卒三千,一路浮海而行,先至合浦郡,与将军戴良的五千军队合兵一处,而后再浮海而行,过海口而至交趾,兵临龙编城下,杀士徽及其兄弟六人,而后趁势继续浮海南进至九真郡,又将九真郡的叛贼一同平定。”

“即便是当时进军极为顺利,老夫也没有真正到过日南郡,而是遣人劝说其归顺。”

“老夫以为,以交趾、九真、日南三郡过于遥远之故,只要这三郡不明示反魏,老夫以为可以将此三郡暂时弃置不管。毕竟要浮海而行,将军麾下士卒久在扬州江、淮之间,水土不服、气候也并不适应,还是应当组练交州本地之兵再行示以兵威为好。”

毌丘俭沉思半晌,而后叹道:“吕公,我本是河东郡出身,来了交州之后,方知天下竟有十月还如此炎热之地。越向南则越热越湿,即使江淮健卒到了此处也常常为难,这几日已有发病之人了。”

“若真如吕公所说,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更加炎热潮湿,本地亦有瘴疠之气,那的确还是暂不动兵的好。”

吕岱捋须缓缓说道:“的确如此。番禺之南乃是无边大海,海上航行过了珠崖州后,浮海过日南郡后,有林邑、扶南等国。老夫曾遣中郎康泰、从事朱应二人率船队出访这两国,听闻了海外百余小国之事,二人在林邑国皇宫之中甚至见到了身毒国使臣。”

“身毒国?”司马师惊讶问道:“莫非是书中所说,在大月氏东南之身毒国?”

“正是。”吕岱笑笑:“天下之大,远非华夏一国可论,海外之国数百,虽远隔波涛万里,但仍可凭舟楫前往。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小国实在过于遥远了,远在天边,不足道也。”

“将军,康泰、朱应二人如今仍在城中,此二人归来后所著的《扶南异物志》、《外国传》两书老夫这里也有存本,若将军有兴致,可以取书来看或者与二人细细询问。”

毌丘俭道:“海上外国如此之多,连我也是第一次听闻。既然是外国番邦,就该都由鸿胪寺所管。这样吧,待本将遣人护送吕公、谢太守回洛阳时,此二人和其所著书籍也一并带到洛阳好了。”

“甚好,甚好。”吕岱捋须点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