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死亡绽放于河谷

深秋的百裂谷,凛冽的山风如刀,卷着枯叶和沙砾,在犬牙交错的峭壁间呜咽穿行。

狭窄的谷底,一支约莫千人的吐蕃精骑,正像一股浑浊的铁流,沿着蜿蜒的河床汹涌追击。

为首者,正是赞普赤德祖赞麾下悍将,万夫长格多阿久。

他身形魁梧如铁塔,虬髯戟张,铜铃般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支若隐若现、狼狈逃窜的赤色身影——王玉坤和他那支“疲惫不堪”的诱饵部队。

“追!快!唐狗跑不动了!”格多阿久的声音嘶哑,带着嗜血的兴奋,手中沉重的狼牙棒向前猛挥,“砍下王玉坤的头颅,赞普赏金万两,奴隶百名!用他们的血,洗刷我们鹰师的耻辱!”

他身后的吐蕃骑兵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鞭子狠狠抽打着坐骑,马蹄声震得河谷两岸的碎石簌簌滚落。

前方,王玉坤身披暗红色精钢鳞甲,覆面甲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寒潭的眼睛。

他胯下的踏雪乌骓,神骏非凡,此刻却故意放慢了速度,显出疲态。

他身后的百余骑“特战营”士兵,个个甲胄染尘,马匹喘息粗重,队形松散,不时有人“慌乱”地回头张望,仿佛随时会崩溃。

“将军,他们咬得很紧,距离两百步!”朱狗娃策马靠近,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锐利如鹰。

王玉坤微微颔首,覆面甲下传来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好。传令,按计划,过‘雷区’后,全速冲过‘断魂桥’!让他们再挤紧些!”

他的目光扫过河谷两侧嶙峋的崖壁,那里看似空无一物,只有风化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

但只有特战营的人知道,那些不起眼的石缝、枯树根下,埋藏着足以改变战局的致命杀器。

格多阿久眼见赤色队伍速度陡增,冲过前方一处相对宽阔的河滩,又挤上一条更为狭窄、仅容数骑并行的天然石桥,心中狂喜:“他们要进死胡同了!冲过去!碾碎他们!”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河滩上那些看似被水流冲刷出的碎石堆,位置过于“整齐”,也没注意到石桥两侧崖壁上垂下的藤蔓中,隐藏着几缕极细的、几乎透明的金属丝线。

就在吐蕃骑兵的先头部队堪堪冲上石桥,整个河谷最拥挤的“口袋”区域被填满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是足以撕裂灵魂的光芒!

轰!轰轰轰——!!!

不是一声,而是数团刺眼到无法直视的橙红色火球,如同地底熔岩喷发,猛地从河谷中心、石桥两侧、甚至吐蕃队伍的中段同时膨胀开来!

那光芒是如此炽烈,瞬间吞噬了中心区域的一切,将正午的晦暗山谷硬生生变成了灼目的白昼!

每一个吐蕃骑兵惊恐扭曲的脸庞、被气浪掀飞的甲片、断裂的弯刀、甚至空中溅射的汗珠和唾沫星子,都被这死亡之光映照得纤毫毕露,定格成一幅幅绝望的剪影!

“啊——我的眼睛!” “神罚!是神罚!” 凄厉的惨嚎被更恐怖的声音淹没。

爆炸的巨响,被两侧陡峭的悬崖死死束缚、挤压、反复震荡叠加!

其威力远超开阔平原十倍!那不是单纯的声响,而是实质化的、裹挟着毁灭能量的冲击波!

它如同一柄柄无形的、沉重无比的巨锤,从四面八方狠狠砸向谷底的每一个活物!

嘭!噗嗤!

巨响不再是声音,而是直接轰击在耳膜和大脑上,瞬间剥夺了听觉,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颅骨内沉闷的撞击感。

离爆心近的士兵,双耳直接喷出血线,剧痛让他们像被抽掉骨头的鱼虾般瘫软倒下,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缝间渗出暗红的液体。

冲击波狠狠撞在胸腹,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巨手攥紧、揉搓、移位!有人当场口鼻喷血,内脏破裂。

坚硬的皮甲和锁子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被挤压变形,深深嵌入肉体。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味、皮肉毛发瞬间焦糊的恶臭、内脏破裂后弥漫开来的腥甜血气、还有被高温蒸腾起的湿润泥土和碎石粉尘的味道……混合成一股地狱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气息,瞬间灌满了整个河谷。

短暂的极致白昼后,是翻滚弥漫的、遮天蔽日的灰黑色浓烟和尘土。

烟尘中,灼热的气浪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喷出的无形巨手,狂暴地将人从马背上掀飞!

沉重的躯体如同破麻袋般砸向岩壁、同伴,或者被后续的气浪抛向更高的空中。

密集的预制破片(铁钉、碎瓷、铁砂)发出尖锐刺耳的“咻咻”厉啸,轻易穿透单薄的皮甲甚至锁链,撕开坚韧的皮肉,搅碎骨骼!

碎石、泥土、断裂的肢体、破碎的内脏、变形的兵器……如同被一场来自地狱的暴风裹挟的冰雹,无差别地倾泻而下,砸在幸存者的头盔上、肩膀上,发出沉闷或黏腻的声响。

整个河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绞肉机!

侥幸未死的人和马匹,在瞬间失聪、失明(被强光灼伤或烟尘遮蔽)、内脏受创的极致痛苦和恐慌中,彻底丧失了理智和方向感。

“马!我的马!” 一匹眼睛被灼瞎、耳膜破裂的战马彻底发狂,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然后不顾一切地撞向旁边嶙峋的崖壁,头颅碎裂!

更多的战马在剧痛和惊恐中乱冲乱撞,撞向同伴,将落马的士兵踩踏成肉泥。

被炸伤倒地的士兵,绝望地在地上爬行,旋即被受惊乱冲的马蹄无情践踏,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互相推搡、踩踏,哭喊声、咒骂声、濒死的哀鸣、骨骼碎裂声、马匹的悲嘶……汇聚成一曲混乱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整条狭窄的河谷,仿佛被投入了滚沸油锅的蚁群,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的求生本能和随之而来的疯狂毁灭。

爆炸的余音还在狭窄的峡谷中沉闷地回荡、叠加,如同巨兽濒死的喘息。

翻滚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尽,浓烈的血腥和焦臭已弥漫开来,形成一片粘稠的死亡雾霭。

就在这片混乱、哀嚎、烟尘未散的死亡炼狱边缘,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了嘈杂的余音:

“杀!”

王玉坤清喝一声,猛地一夹马腹!

那支一直扮演着“狼狈溃逃”角色的赤色部队,瞬间撕掉了所有伪装,化身成来自九幽的修罗!

他们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刺骨的杀意和千锤百炼的冷静。

王玉坤一马当先!覆面甲下,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锁定了烟尘中挣扎的敌人轮廓。

踏雪乌骓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腾空,如同黑色的闪电,从一处高坡俯冲而下,直插混乱敌群的核心!

他手中的丈八马槊——精钢打造,槊锋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不再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剩下经过无数次战场淬炼的、极致的杀戮效率!

槊锋划出一道凄厉的半月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一名刚挣扎着爬起的吐蕃百夫长,脖颈处的皮甲如同薄纸般被割开,大股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头颅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轰然倒地。

直刺!

乌骓马速不减,王玉坤手腕一抖,长槊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吐蕃骑兵胸口。

那骑兵身上的精良铁札甲,在特制破甲槊锋面前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如同纸糊一般被洞穿!

槊尖透背而出,带出一蓬血雨。王玉坤手腕一拧,轻松拔出,尸体栽落马下。

挑砸!

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吐蕃勇士,挥舞着沉重的战斧嚎叫着冲来。

王玉坤不闪不避,马槊自下而上一个迅猛的撩击,槊锋的侧刃精准地卡在对方硕大的铁盔边缘,借助马力猛地向上一挑!

沉重的头盔连同里面那颗惊愕的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般,“咔嚓”一声脆响,瞬间变形、碎裂!红白之物飞溅!

他身后的百余名特战精兵,如同他肢体的延伸,又像是一柄柄烧红的、淬毒的锥子,精准而冷酷地刺入溃散混乱的敌群。

他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人:

斩马刀锋刃过处:沉重的精钢斩马刀带着沉闷的风声劈下,吐蕃兵仓促格挡的弯刀往往被直接劈断!刀锋毫无阻碍地切入肉体,带起残肢断臂。

一名特战士兵怒吼着将一名吐蕃骑兵连人带马的小腿齐膝斩断,战马惨嘶着翻滚,将骑士压倒在地,旋即被补上一刀。

特制的三矢连弩结构精巧,弩兵在疾驰的马背上依旧能稳定射击。

每一次清脆的“咔哒”机括声响起,便有数支短而劲疾的弩矢离弦而出,精准地钻进敌人铠甲缝隙、面门、咽喉!

中箭者往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栽倒在地。

当距离过近,特战士兵立刻弃弩拔刀。

他们佩戴的精钢护臂、护胫,既是防御也是武器。

拳打、肘击、膝撞,配合手中锋利的横刀或手斧,招招致命,直取要害。

朱狗娃更是勇猛,一手持盾格开劈来的弯刀,另一手的短柄重斧顺势劈下,直接将对手半个肩膀卸了下来!

装备的绝对代差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吐蕃兵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弯刀砍在对方那看似普通的赤色铠甲上,要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要么刀口直接崩卷!

而对方每一次挥砍、每一次突刺,无论是沉重的斩马刀、锋利的横刀,还是那恐怖的马槊,都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轻易撕裂他们的皮甲、锁甲,甚至札甲,毫无阻碍地带走生命和活力。

这已经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而冷酷的屠杀!是精密的战争机器对血肉之躯的无情碾压!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

当最后几个因为惊恐过度而彻底疯狂、挥舞着武器胡乱劈砍的吐蕃兵被数支长矛同时钉死在地上,整个狭窄的河谷,已彻底沦为血池地狱。

黏稠的鲜血在低洼处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浓稠得让马蹄踩上去都发出“咕叽”的声响,甚至打滑。

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扭曲的尸体铺满了每一寸土地,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尚未散尽的硝烟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幸存者的心头。

一片死寂中,只有战马不安的响鼻和伤者微弱的呻吟。

“搜!”王玉坤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战士们沉默地翻身下马。他们的动作迅速、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冰冷。

两人一组,快速在尸山血海中移动,给那些尚未断气、仍在抽搐的敌人补上致命一刀。

刀刃割开咽喉或刺入心脏,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犹豫和怜悯,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无用的障碍物。

同时,他们熟练地收集着散落在地、还能使用的弩箭,从敌人尸体上解下完好的箭囊,并将腰间消耗的“掌中雷”补充填满。

朱狗娃带着几个人,在靠近石桥的乱石堆下,翻找着。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具几乎被炸碎的尸体,华丽的铠甲只剩下焦黑的碎片,半边脸血肉模糊,但腰间一柄镶嵌着绿松石和黄金的弯刀刀鞘还算完整。

正是万夫长格多阿久。

“将军,找到了。”朱狗娃将沾满血污和泥土的金刀信物呈上。

王玉坤接过,看都没看那几乎无法辨认的尸身,只是掂了掂那沉重的金刀鞘,冰冷的眼神透过覆面甲扫过这片修罗场,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刚刚碾死的不是吐蕃赫赫有名的万夫长和千名精锐,而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快!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重,会引来野兽和吐蕃的援兵!下一处!”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刚刚经历了一场高效杀戮的战士们,如同被无形的发条重新上紧的战争机器,一言不发,迅速上马。

马蹄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和血泊,绕过这片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屠场,再次隐入百裂谷更深、更复杂的沟壑阴影之中,动作迅捷如鬼魅。

临走前,几名战士迅速下马,在几条通往此地的必经岔路口,利用岩石缝隙、倒塌的枯木,极其隐蔽地设置了数处拌弦陷坑。

他们将特制的、威力稍小但触发更灵敏的炸药包(“绊脚雷”)巧妙地伪装好,拌弦细如发丝,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是留给后续可能追来的吐蕃援兵的“死亡印记”。

与此同时,在百裂谷另一侧,地形相对开阔些的低矮丘陵地带。

一支约千人的吐蕃追兵,由千夫长巴桑率领,正紧咬着前方一支仅有八十余人的赤色“尾巴”。

巴桑是个经验丰富的将领,脸庞黝黑,眼神锐利如鹰。

他深知王玉坤的狡诈,也听闻过特战营的凶名。

因此,他始终保持队伍严整的锥形阵型,前锋斥候撒开一里,左右翼警戒森严,绝不让对方轻易脱离视线。

他手中的马鞭指向远处山脊上若隐若现的赤色小点,声音沉稳却带着压抑的焦躁:“盯紧他们!保持距离!这些唐狗,比草原上的狐狸还狡猾!不要给他们任何设伏的机会!”

前方的特战小队,由百夫长“山猫”孙锐带领。

他们人数虽少,却像真正的山猫一样灵巧、警觉。

他们从不硬碰,只是利用起伏的丘陵、茂密的灌木丛、突兀的巨石,不断地迂回、隐蔽、出现。

时而策马狂奔,扬起一路烟尘;时而又突然消失在山坡后,仿佛融入了大地;时而在巴桑以为可以合围的瞬间,又从另一条沟壑中钻出,射出几支不痛不痒的冷箭,撩拨着吐蕃人的神经。

“千夫长!他们又不见了!”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回报。

巴桑看着前方那片被几道低矮土丘环绕的开阔洼地,眉头紧锁。

唐军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洼地中央那个孤零零的石坡上,似乎停了下来,像是在布防,又像是马匹真的跑不动了。

“这群该死的老鼠!就知道逃跑!有本事停下,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打一场!”巴桑身边一名性如烈火的副将(扎西)恨得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种若即若离的追逐,像钝刀子割肉,让这支千人队从上到下都疲惫不堪,心神被反复撩拨,焦躁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

巴桑心中警兆忽生。

这片洼地……太开阔了,虽然四周有土丘环绕,但土丘低矮,坡度平缓,怎么看都不像绝地。

唐军为何在此停下?是陷阱?还是真的力竭?

他举起手,示意队伍放缓速度,仔细观察。

他看到石坡上那八十多名唐军士兵确实下了马,依托着岩石,似乎在紧张地布置着什么,弩箭指向这边,一副被迫背水一战的姿态。阵型看起来也有些慌乱。

“千夫长!机会!”扎西急切地低吼,“你看他们,马都在喘粗气!人也没剩多少了!肯定是跑不动了!冲上去,一波就能把他们碾碎!”

周围的吐蕃骑兵也看到了“猎物”的窘态,连日追击的憋屈和看到“功劳”的渴望瞬间压过了警惕,纷纷鼓噪起来:“冲啊!杀光他们!”

“为格多阿久将军报仇!”

巴桑的理智告诉他可能有诈,但眼前的“战机”和部下高涨的求战情绪,像两股力量撕扯着他。

万一……万一他们真的跑不动了呢?放跑这支残兵,如何向赞普交代?格多阿久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更让他心头蒙上阴影。

最终,对“功劳”的渴望和对“懦弱”的恐惧压倒了谨慎。

巴桑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拔出弯刀,指向石坡:“勇士们!唐狗跑不动了!天神眷顾我们!冲上去!踩碎他们!一个不留!用他们的头颅,祭奠我们战死的兄弟!”

“吼——!!!”

憋屈了许久的吐蕃骑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扬起漫天黄尘,向着洼地中央的石坡发起了凶猛的集团冲锋!铁蹄踏地,声如闷雷,整个洼地都在颤抖!

石坡上,朱狗娃看着如潮水般汹涌扑来的吐蕃骑兵,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冷酷微笑。

他低声对着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说:“传令,鱼已入网,准备收网!”

土堆微微动了一下,一条伪装得极好的传音铜管通向地下。

当吐蕃骑兵的先头部队如同奔腾的怒涛,冲到距离石坡还有大约一百五十步(一箭之地)时——

“举弩!”孙锐一声暴喝!

石坡上那八十多名“疲惫不堪”的特战士兵,瞬间挺直了腰板,眼中疲惫尽褪,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他们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连发快弩,动作整齐划一,弩臂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泽!

“放!”

孙锐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号角!

咻咻咻咻——!!!

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弩矢,如同平地刮起的死亡风暴,毫无征兆地泼洒向冲锋的吐蕃骑兵!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冲锋队形!最前排的数十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铁墙!

骑士身上爆开朵朵血花,惨叫着栽落马背;战马悲鸣着翻滚倒地,瞬间将冲锋的势头搅得一片混乱!

“有诈!”巴桑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猛地勒住马缰,嘶声大吼:“停下!快停下!后队变前队!撤!快撤出洼地!”

但冲锋的惯性何其巨大!

前排倒下,后排收势不及,狠狠地撞了上去,人仰马翻,自相践踏!

整个千人队像一条被打中七寸的巨蟒,在洼地中央痛苦地扭曲、挤压、乱成一团!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洼地四周那几道看似低矮无害的土丘上,以及茂密的灌木丛之后,无声无息地冒出了无数赤色的身影!

他们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正是甲娘口中那两支“早已设伏”的百人队!

加上石坡上诱敌的八十多人,整整两百多支连发快弩冰冷的弩矢,在三个方向(石坡、左右土丘)上,组成了一个巨大而致命的交叉火力网!

将洼地中的吐蕃千人队彻底笼罩!

“放!”一个冰冷的声音(另一名百夫长张彪)从左侧土丘响起。

嗡——!!!

比刚才诱敌部队猛烈数倍的弩矢风暴,如同死神的镰刀,从三个方向,无死角地覆盖了洼地中挤成一团、动弹不得的吐蕃人!

那声音不再是“咻咻”的破空声,而是连成一片、令人牙酸的、如同毒蜂群振翅般的恐怖嗡鸣!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打在芭蕉叶上!血花在人群中成片地爆开!

战马嘶鸣着倒下,士兵惨叫着跌落。有人试图举盾,但特制的破甲弩矢轻易穿透了木盾和皮甲!

有人想掉头,但后面是混乱拥挤的人马,根本无路可逃!洼地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法逃脱的屠宰场!

三轮!仅仅三轮覆盖式齐射!洼地中还能站立的吐蕃士兵已不足一半!

地面上铺满了尸体和哀嚎的伤兵,鲜血染红了黄土地。残存的吐蕃兵被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精准打击彻底打懵了,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们的心脏,士气彻底崩溃!

“撤!快分开撤!”巴桑目眦欲裂,声音都变了调,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残兵向洼地边缘的“空隙”突围。

但特战营的杀戮节奏远未结束!

“掌中雷!”朱狗娃在石坡上再次下令!

十几个特制的手榴弹(加重了破片)被特战士兵奋力掷出,划着优美的死亡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吐蕃队伍最密集的核心区域和试图向土丘薄弱点冲击的后队之中!

轰!轰轰轰!

火光再次撕裂了这片死亡洼地!爆炸的气浪将人体和马尸高高抛起,预制破片和里面的铁蒺藜呈扇形横扫,制造出新的血肉炼狱!

惨叫声被爆炸声淹没,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

三轮弩矢加一轮手榴弹的洗礼,这支千人队彻底被打散了建制,失去了所有抵抗意志。

残余的吐蕃兵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只求逃离这绝望的洼地,如同炸了窝的马蜂般,不顾一切地向他们认为兵力薄弱的洼地出口涌去。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深的绝望。

洼地的出口处,早已撒开的特战骑兵如同草原上最冷静、最残忍的猎豹,组成了数道移动的拦截线。

他们并不急于冲入混战,而是利用战马的速度和连发弩的射程优势,在外围冷酷地进行着一场高效的围猎收割。

“自由点射!优先射马!别让他们聚拢!”张彪在土丘上冷静指挥。

特战骑兵们三人一组,如同精确的杀戮机器。

弩矢精准地射向试图组织抵抗的小头目、射向马匹的脖颈和腿弯。

战马倒下,骑士摔落,旋即被后面冲上来的特战骑兵用长矛或横刀轻松解决。

偶尔有小股吐蕃兵试图拼死冲击,立刻会遭到数倍特战士兵的集火攒射,瞬间被射成刺猬。

巴桑在几名亲卫拼死保护下,侥幸冲出了洼地,但身边只剩下不足十骑,人人带伤。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洼地,听着里面渐渐稀疏下去的惨叫,心如刀绞,悲愤欲绝。

他猛地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大营方向亡命奔逃,将部下的哀嚎彻底抛在身后。

第三支追击的吐蕃千人队,由千夫长多吉率领。

他性格急躁,立功心切,远不如巴桑谨慎。

他追击的目标是一支约九十人的特战分队,由精于伪装和陷阱的百夫长“地鼠”陈三带领。

陈三故意选择了一片相对平坦、却布满碎石的区域(碎骨滩)作为“战场”。

这片区域视野开阔,缺乏遮蔽,看似不利于防守,但平坦的地面下,早已被特战工兵小队(同样由陈三指挥,提前潜入)精心布置成了死亡雷区。

多吉看到前方的唐军“慌不择路”地冲进了碎石滩,速度明显放缓,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整理着马鞍和武器,仿佛坐骑出了问题。

他大喜过望,完全没注意到那些碎石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也没注意到地面某些区域草皮的颜色略有差异。

“哈哈哈!天神助我!他们的马不行了!”多吉狂笑着,挥舞着弯刀,“勇士们!冲!别让他们跑了!活捉领头的,赏奴隶二十!杀!”

急于立功的吐蕃骑兵们发出兴奋的嚎叫,鞭子狠狠抽打马臀,加速冲锋!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冲在最前面的,是多吉麾下最精锐的五十骑前锋。

他们像一支离弦的箭,率先踏入了碎石滩的核心区域。

千夫长多吉眼中的景象,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慢放键,然后又被狠狠地撕裂!

冲在最前面一排、他最为倚重的五名勇士,连人带马,在他眼前猛地……炸开了!

不是被武器砍杀,而是被一股从地下狂暴喷薄而出的、混合着火焰与毁灭力量的巨力,硬生生撕扯、粉碎!

橙红色的火光如同地狱之花瞬间绽放,浓黑的硝烟翻滚着吞噬了那些矫健的身影!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碎石、尖锐的预制破片(铁钉、碎陶、铁砂),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高速旋转的剃刀,横扫后方冲锋的队伍!

噗嗤!咔嚓!

利刃切割血肉、骨骼碎裂的声音密集响起!

人的残肢、马的断腿、破碎扭曲的铠甲、喷溅的内脏、甚至弯曲变形的弯刀……如同被一场无形的风暴卷起的垃圾,高高抛向空中,在刺眼的火光和浓烟中划出短暂而血腥的弧线,然后又噼里啪啦地、带着黏腻的声响砸落下来,散落在周围同伴的身上、脸上!

爆炸点瞬间形成了一个冒着青烟的焦黑深坑,坑壁的泥土和碎石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呈现出诡异的琉璃状光泽!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味和……烤肉的焦糊味!

“轰轰轰轰——!!!”

第一声爆炸如同信号!接二连三的恐怖轰鸣在碎石滩的不同位置疯狂炸响!

仿佛沉睡的地龙被彻底激怒,在疯狂地翻身!

整个碎石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喷发死亡火焰的炼狱!

前队的精锐瞬间被爆炸清空!后续的队伍在巨大的惊恐和惯性中根本无法勒住受惊的战马!

“停下!快停下!”多吉撕心裂肺地狂吼,但声音被爆炸声完全淹没。

有的骑兵冲进了还在冒烟的爆炸区,瞬间引发了新的、更加猛烈的轰鸣!

火光冲天,将人和马的碎片再次抛向更高处!有的在极度惊恐中猛勒缰绳,导致战马人立而起,将骑士掀翻,旋即被后面收势不及的马蹄践踏成泥!

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瞬间超过了地雷本身!幸存者惊恐万状地勒住疯狂嘶鸣、原地打转的战马,看着眼前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升腾的火光、翻滚的浓烟、遍地的残肢碎肉、深坑、以及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天雷!是天雷啊!”一个年轻的吐蕃新兵(旦增)看着挂在自己肩膀上的一段还在蠕动的、不知属于谁的马肠,精神彻底崩溃,发出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丢掉武器,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魔鬼!他们是会驱使地火的魔鬼!”另一个老兵满脸是血,眼神涣散,喃喃自语,胯下的战马也因恐惧而屎尿齐流。

“雷神发怒了!我们触怒了雷神!”恐惧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瞬间吞噬了整支部队!无论军官如何嘶吼、鞭打,甚至砍杀后退者,也没有人敢再向前一步!

士兵们丢下武器,拼命勒住受惊的战马向后逃窜,只想远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士气彻底崩溃瓦解!

而这,正是埋伏在附近高地(几块突兀的巨大岩石后)的特战弩手们,悠闲地进行“点名”的最佳时机。

“自由射击,优先军官和靠前的。”陈三趴在岩石后,冷冷地命令道。他身边的弩手们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冷静地装填、瞄准、击发。

弩矢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地钻入那些试图维持秩序的头目咽喉,或者射倒那些试图向后逃跑却暴露了后背的士兵。

每一次弩机“咔哒”的轻响,都伴随着远处吐蕃人群中一声闷哼或惨叫,如同死神的低语,持续地收割着生命,加深着他们的恐惧。

多吉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卫和完全失控的部队,心如死灰,最后一丝勇气也消散殆尽,只能随着溃兵一起狼狈后撤。

碎骨滩,名副其实,成为了这支千人队的碎骨之地。

夕阳如血,将百裂谷千沟万壑的峭壁染成一片悲壮的赤红,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这场惨烈的猎杀淌血。惨淡的余晖给这片死亡之地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无数冤魂伸出的手臂。

一声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在王玉坤所处的一处地势较高的隘口响起。

这号声仿佛带有魔力,穿透了层层山峦和尚未散尽的硝烟。

如同识途的狼群听到了头狼的召唤,七支分兵作战、刚刚结束各自血腥狩猎的百人队(每队人数已不足百,但损失微乎其微),各自从藏身的沟壑、密林、高地上迅速现身。

他们沉默地绕过尸横遍野的战场,踏着黏稠的血浆、滚烫的弹坑、散落的残肢断臂,以及浓烈得化不开的硝烟与血腥气息,以最快的速度向号角声的方向聚拢。

人员汇集完毕。

六百二十余骑(经过几场战斗,虽有损失,但依靠精良装备和战术优势,伤亡极小),重新汇聚成一个稍显稀疏、却更加精悍、周身弥漫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的赤色战阵!

每个人身上都涂满了干涸的暗红色血浆和硝烟熏黑的痕迹,疲惫被钢铁般的意志压住,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地扫视着四周。

座下的战马虽然喘息粗重,但体格依旧强健(一人双马的优势在此刻体现,保证了持续作战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西北方向——那里是吐蕃大营的所在,但此刻,也是那数千被打散、被屠杀、被吓破胆的吐蕃溃兵最后逃生的方向。

王玉坤策马立于阵前,踏雪乌骓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覆面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落在他赤甲上,反射出幽暗而危险的光泽。

他的目光穿越隘口,投向山谷的另一端。

景象触目惊心。

只见三千余形容极度狼狈、丢盔弃甲(许多人连象征勇士的头盔都扔了)、很多甚至连武器都找不到的吐蕃残兵,正拖着疲惫不堪、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相互搀扶着,或者干脆在地上爬行,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丧家之犬,亡命地向营地方向奔逃。

他们脸上布满灰尘、汗水和尚未凝固的血迹混合成的污垢,眼神空洞,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极度惊恐和对身后那片死亡之谷、对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赤色恶魔的无限恐惧。

这支溃兵的人数,比起最初派出的六路追击兵马(总计万人),已经少了大半(六千多人,已永远留在了百裂谷的各处死地)。

队伍的末尾,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跟随着一支人数不多、却如同死神镰刀般的赤色骑兵。

他们正是王玉坤留下负责“送行”的一支特战小队。

咻!咻!咻!

连发快弩那特有的、节奏稳定的射击声从未停止。

每一次“咔哒”的机括轻响,都伴随着溃兵队伍末尾传来的一声惨叫或闷哼。

每一次精准的射击,都如同鞭子抽打在溃兵们紧绷的神经上,让他们的惊恐加剧一分,丢下的东西更多一分——不仅仅是武器盔甲,甚至包括水囊和仅剩的口粮袋!

溃兵们哭爹喊娘,涕泪横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互相推搡着,只想离身后那催命的弩矢远一点,再远一点。

五里…四里…三里…远处吐蕃大营高大的木栅、招展的牦牛尾旗帜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营寨望楼上惊慌跑动的人影!

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赤德祖赞留在营中的最后两万预备队,终于倾巢而出!

沉重的营门被轰然推开!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黑压压的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涛,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发出震动天地、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怒吼,汹涌澎湃地扑杀过来!

那声势,浩大磅礴,仿佛要将这片大地彻底踏平!

他们要将这只可恶的、如同苍蝇般叮咬了整天的“小股唐军”彻底碾碎!用他们的血,洗刷今日的耻辱!

面对这排山倒海、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冲锋,王玉坤猛地一勒缰绳!

“止!”

踏雪乌骓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几乎人立而起!

王玉坤稳坐鞍上,身形如岳!他身后的六百余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铁壁,由极致的动,瞬间转为绝对的静!整齐划一!

鸦雀无声!唯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铁甲鳞片的轻微摩擦声!

整个赤色战阵巍然如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王玉坤端坐马上,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舞台的聚光灯,落在他覆满敌人暗红血迹的赤甲上,折射出幽冷、危险、却又带着一种残酷美感的光芒。

覆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穿越一里半(约750米)的空间,淡漠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迎面扑来的两万铁甲洪流。

没有热血沸腾的战吼,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言,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紧张都看不到。只有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源自对自身实力绝对自信的、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挣扎虫豸般的漠视与……深入骨髓的轻蔑!

吐蕃冲锋的最前排精锐骑兵,在距离约一里(500米)处,终于清晰地看清了这支静默的、渺小的“赤色礁石”。

他们看到了对方铠甲上密密麻麻的刀痕、箭孔,那是激战的勋章;看到了凝结成块、发黑发亮的血痂,那是敌人的生命烙印;看到了马匹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却依旧神骏非凡;更感受到了那股冲天而起的、混合着浓烈血腥味和刺鼻硝烟味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不屈而凶悍的煞气!这股煞气,让久经沙场的他们也感到心悸!

然后,他们看到了对方身后,那片开阔地上,那些正哭喊着、几乎是手脚并用爬着逃回的、不足两千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残兵败将!

这些溃兵脸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他们身上那破烂不堪的装束,与前方那支沉默、整齐、散发着无敌气息的赤色战阵,形成了冰冷到极致的对比!

无声的战绩!无言的威慑!

那股凶猛无匹、足以冲垮山岳的冲锋势头,被眼前这幕极具冲击力的景象和王玉坤那股无形的、如同实质寒冰般的威压,硬生生地遏制了下来!

如同奔腾的怒潮撞上了无形的礁石!前排的骑兵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冲锋的速度明显减缓。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每一个前排士卒的脊椎迅速爬满全身,让他们握着武器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们惊恐地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在队伍中蔓延:

“就……就是这几百人……打残了一万骑兵?”

“格多阿久将军呢?”

“难道……连万夫长都……”

“魔鬼!他们一定是唐国的魔鬼!”

就在这微妙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对峙中,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玉坤缓缓抬起了右手。

在所有吐蕃兵惊恐、茫然、不解,甚至后排某些人还带着一丝荒谬的期待(投降?议和?)的目光注视下,那只戴着同样被血浆浸透、凝结发硬的牛皮护手的手,慢慢地、无比清晰地、对着前方那无边无际、旌旗招展的两万吐蕃大军,做了一个特战营特有的、令人胆寒的动作——

平手,五指并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

在咽喉的位置。

从左至右。

缓慢而有力。

划过一个清晰无比的“割喉”轨迹!

绝对的轻蔑!无声的宣判!这是对吐蕃大军、对赞普赤德祖赞、对整个吐蕃荣耀最赤裸裸的践踏和侮辱!

做完这个动作,王玉坤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甚至连一丝眼神的波动都没有。他猛地一拨马头,乌骓马通灵般调转方向。

“撤!”

如同得到最终的赦令,六百余赤色铁骑瞬间启动!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留念,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庞大的敌军!

他们以最高效的速度,排成尖锐的楔形冲锋阵型,马蹄翻飞,卷起一路烟尘,向着来时的百裂谷深处,绝尘而去!

动作干脆利落,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将刚刚冲近、却陷入巨大茫然、震惊、以及被那割喉手势彻底点燃的滔天震怒的两万吐蕃接应大军,连同那几千哭爹喊娘、几乎瘫软的溃兵,彻底晾在了夕阳如血、空旷寂寥的大地上!

留给他们的,只有夕阳下那支迅速缩小、最终隐入山影的、仿佛不可战胜的赤色背影;只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以及……一份被彻底踩在脚下、碾入尘埃的,名为吐蕃荣耀与尊严的残骸!

吐蕃大营,中央望楼。

在王玉坤那支赤色小队在数万大军前傲然止步的那一刻,亲卫就飞奔向中军大帐。

当王玉坤缓缓抬起手,做出那个割喉手势时,赤德祖赞已经在亲卫的搀扶下,踉跄着冲上了望楼。

胸口的箭伤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疾走而阵阵剧痛。

他死死抓住冰冷的木质栏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身体因为极致的暴怒和伤痛的牵动而剧烈颤抖,宽大的王袍也无法抑制这种震颤。

当他的目光越过冲锋的大军,清晰地看到自家那近两千残兵如同蛆虫般在地上蠕动爬行、丢盔弃甲、比最卑贱的奴隶还不如的惨状时;

当他听到风中隐隐传来的、那些溃兵语无伦次、充满了非人恐惧的哭嚎——“魔鬼!打不死的铁人!”、“地火!地火从脚下喷出来!”、“天雷!雷神发怒了!救命啊!”——时……

一股无法抑制的逆血,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猛地涌上喉咙!眼前猛地一黑!脚步踉跄,若非左右亲卫死死架住,几乎当场从高高的望楼上栽倒下去!

“噗——!”

他终于忍不住,一口暗红色的、带着粘稠血块的血沫,狠狠喷溅在冰冷的木质栏杆上!血迹迅速渗入木头纹理,留下刺目的印记。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三个字连同自己的牙齿一起碾碎在齿间。

嘶哑、怨毒、如同九幽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从染血的牙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来:

“王!玉!坤!”

那声音里,充满了刻骨铭心、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以洗刷的滔天恨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却如跗骨之蛆般悄然滋生的、深入骨髓的深深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鹰师,他寄予厚望的悍将格多阿久,他数万雄兵……竟被区区数百唐军玩弄于股掌,屠戮殆尽,还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这比磨盘原的失败更让他难以接受!

……

……

成都城头。

时间仿佛被拉长。

从远处山丘后传来最后一次剧烈爆炸声和隐约的喊杀声平息,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

城头上每一个守军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紧握武器的手心满是汗水,死死盯着西方那片被山影和暮霭笼罩的战场。

当那代表着特战营的、微小却无比醒目的赤色楔形阵,在如黑色怒海般涌出的吐蕃大军阵前,如同定海神针般傲然止步时,城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当王玉坤对着数万敌军,清晰地做出那个割喉的手势时,城头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当赤色铁骑在吐蕃大军冲近的最后一刻,从容调头,绝尘而去,消失在苍茫暮色中时——

积蓄已久的、比火山喷发更猛烈的欢呼,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席卷了整个成都城墙!声浪滔天,直冲云霄!

“王将军神威!壮哉!壮哉!”

“吐蕃狗,看到厉害了吧!滚回你们的高原去!”

守城总兵卢少斌,这位铁骨铮铮的老将,此刻激动得浑身颤抖,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拍在冰冷的垛口上,竟将那坚硬的青砖拍得簌簌掉屑!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旁的甲娘,虎目之中,竟有滚烫的热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流淌下来,声音哽咽却洪亮如钟:“好!好!壮哉!壮哉我华夏英豪!王将军真乃天神下凡!有此神兵,成都无忧!大唐无忧!”

他看向甲娘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甲娘的脸上,也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如同暗夜中盛开的雪莲。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跳动的不仅仅是喜悦,更有洞悉战局的智慧火花。

她深吸一口气,将少女清越的嗓音拔高到极致,穿透了城墙上震耳欲聋的狂欢声浪:

“卢将军!诸位将士!父老乡亲们!”

她的声音如同利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到了吗?!”她指向远方那片死寂、笼罩在巨大阴影中的吐蕃大营,“吐蕃的胆!已经被王玉坤将军用铁与火,彻底打破了!他们的魂,已经被特战营的英勇气概,彻底震碎了!”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传令!各段城头!所有将士!给我把‘泣血信’——用你们最大的声音,对着吐蕃大营,再念一遍!让他们听清楚!让他们刻骨铭心!”

城头上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更加整齐、更加雄壮的怒吼!

成千上万士兵和自发上城助威的百姓,用尽全身力气,将甲娘的话语,将那份早已传遍的信件内容,汇聚成一道道雷霆般的声浪,裹挟着无形的恐惧和必胜的信念,狠狠撞向远方那片已然陷入死寂和惶恐的吐蕃大营:

“吐蕃贼子听着!”

“磨盘原就在眼前!张巡大将军的十万神兵已在路上!旌旗蔽日,铁甲如云!”

“今日王玉坤将军在城下给你们的教训,只是我大唐天军先锋的开胃小菜!”

“大军一到,便是尔等吐蕃灭亡之时!”

“若再不退!”

“明日太阳升起之时——”

“便是百裂谷亡魂的哀歌!”

“在你们自己的大营之中——”

“重演的时候!!!”

……

夜色,终于如同浓稠的墨汁,完全笼罩了大地。

一边,是吐蕃大营。

营中虽然篝火通明,却驱不散那笼罩在营地上空的巨大阴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伤兵营里低沉的、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如同鬼蜮的低语。

巡逻士兵的脚步沉重,眼神躲闪,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王玉坤的名字,特战营的赤色魅影,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缠绕在每一个吐蕃士兵的心头。赤德祖赞的王帐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赞普脸色灰败,胸口的伤和心头的恨,让他夜不能寐。

格多阿久的金刀信物被呈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退?不退?这个艰难的选择,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

另一边,是灯火辉煌、如同不夜之城的成都。

城墙上火把通明,映照着士兵们高昂的、充满战意的脸庞。

城内的街道上,百姓们自发地点亮了灯笼,甚至燃起了篝火,欢歌笑语阵阵传来。每一块城砖,仿佛都在这不屈的意志和胜利的喜悦中燃烧!

王玉坤的回马枪,特战营的惊天战绩,不仅是一份以鲜血和烈火写就的惊世战报,更是投入吐蕃心中那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此刻,这颗种子已在吐蕃大营的每一个角落生根、发芽,汲取着绝望和猜疑的养分,即将长成参天巨树,压垮这支曾经骄傲的大军最后一丝斗志。

而在更东方,遥远而黑暗的磨盘原方向。

无边的夜色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张巡的十万大军,如同沉睡的巨龙,即将苏醒。

赤德祖赞明白,王玉坤的这次震撼表演,不仅是为了杀戮和示威,更是为了给成都赢得时间,给张巡的大军争取合围的契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