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顾岚亭说得对。这江山要坐稳，谈何容易。

马蹄踏破南诏湿冷的晨雾，顾岚亭的书信如同定心丸，一封接一封地飞入宫闱。

“臣已抵南疆，军心初定，慰问君安。”

李承胤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些许，朱笔在奏章上的批复都带上了几分难得的轻快。早朝之上，连最迟钝的臣子都察觉，陛下冰冷的眉宇间，似乎融化了那么一丝极淡的暖意。

“巫蛮异动频繁，然尚在掌控。臣安，勿念。”

御书房内，李承胤放下信笺，指尖拂过那力透纸背、依旧板正的字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提笔，在那句“臣安”旁，落下一个小小的、几不可察的朱砂印记。悬着的心，似乎又往下落了一寸。

“营中一切如常，陛下保重。”

暂时隔绝了腥风血雨，李承胤甚至开始盘算该如何堵住那些催生老臣的嘴了。他下意识地抚了抚依旧平坦的小腹，一个模糊的、带着暖意的念头悄然划过心间。

心未落下多久还没放安慰，朝臣就发现陛下眉间又耸了起来。

起初只是疑惑。按顾岚亭一贯严谨的行事作风，即便军务再繁忙，每隔三五日必有只言片语传回，或是军情简报，或只是简单一句“安好”。可距离上一封书信，已逾十日。

李承胤渐渐生出一丝不安。他召见兵部议事，问及南疆可有异常军报。得到的回复皆是“暂无特殊战报”、“巫蛮各部似在收缩”、“镇南王府亦无急报传来”。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太诡异了，如密不透风的阴云，沉沉压在了李承胤的心头。

他强压下那份不安，告诉自己，或许是顾岚亭深入密林追踪，信使不便，或许是军情紧急，无暇旁顾。

直到某个正在议事的午后。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宫道的宁静，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风尘仆仆、浑身狼狈的传令兵，被侍卫几乎是拖拽着冲进了乾仪宫。

“报——！！！”凄厉嘶哑的喊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撕裂了朝堂的庄严肃穆，“南诏八百里加急！顾大人、顾大人他……在‘圣女岭’遇敌伏击，下落、生死不明！！”

“轰隆——！”

惊雷乍起，在被宣议事的众臣心中轰然炸响，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被抽空，所有声音消失。

御座上的人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瞬间冻僵。他猛地站起，动作之大带倒了案上的物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呈上来！”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冰层里挤出来。

德阳几乎是扑过去接过那份仿佛有千钧重的奏报，颤抖着双手捧到御前。

李承胤一把夺过，抖着手展开。猩红的字迹，如同淋漓的鲜血，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巫蛮设伏百人于‘圣女岭’，顾大人率亲卫断后，血战不退，然敌众我寡，峡谷崩塌，乱石如雨……搜寻方圆十里，不见顾大人踪迹，恐已凶多吉少……”

究竟是怎样的心急如焚才会使帝王失了心神。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猩红的血点溅落在明黄的龙袍前襟，溅落在手中那份染血的奏报上，触目惊心。

“陛下——！！！”

阶下群臣骇然变色，惊呼声如同炸开的潮水，不顾礼仪地向前抢了几步。

李承胤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耳边是尖锐的蜂鸣，群臣惊恐的呼喊声变得遥远而模糊。他身体晃了晃，试图抓住御案稳住身形，指尖却只碰到冰冷的、滑腻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