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久不见

2013年除夕夜里，维港的烟花照亮了整个深圳。2012年向世人回眸一笑，飘然远去了。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贴上了红艳艳的春联，铺天盖地的爆竹声响彻云霄。

李雪和父母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听着李健和孙俪合唱的《风吹麦浪》，看着沈腾和马丽演的小品《今天的幸福2》……

此时的张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母亲王彩琴烧热的土炕上，正和父母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吃着母亲调制好的凉菜。

自从张扬从深圳回来，感觉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要么上街赶年集，给家里买年货，要么帮母亲从里到外打扫屋子。直到除夕这一天，依然在忙。

前些天，张扬在村里偶然碰见了发小王小龙的母亲余金莲，于是顺嘴问了一句王小龙过年有没有回来。刚问完，只见余金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着王小龙死在了外面，年年不知道回家过年。张扬没敢把他在深圳碰到王小龙的事说给余金莲，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告别了余金莲，各自回家了。

除夕下午，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片片如鹅毛一般轻盈飘逸。张扬跟着父亲张建国爬上吴岳支脉的箭筈岭山上，来到早已仙逝的张扬的爷爷奶奶坟头，给他们烧纸祭酒。

从山上回来，又开始贴春联和门神，放鞭炮，等所有事都忙完了，天早已黑了。

张扬和李雪，一个在深圳，一个在陕西，相距两千多公里。深圳的除夕夜星月璀璨，陕西的除夕夜大雪纷飞。二人心里都盯着手机，想着对方，但都没有主动拿起手机给对方发消息。

张扬起身，来到院子里，抬头看着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从漆黑深邃的夜空中飘然落下，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李雪发了过去。

与此同时，李雪也站在窗外旁边，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烟花，情不自禁地拍了照片给张扬发了过去。

两张照片几乎同时到达对方的手机上，两人惊讶地盯着手机一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痴痴地笑着，心儿狂跳不止。他们坚信这一定是心有灵犀，绝对不是刻意而为。

张扬立即给李雪拨通了电话。他站在白茫茫的院子里，和李雪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他的身上被雪花覆盖了厚厚一层。两人抢着说话，总感觉有说不完的事，都想和对方分享。

新年过得很快，一眨眼间就到了姚岚春节前通知的初八正常上班的时间。

张扬在过年这几天几乎天天走亲戚，整天游走在小县城的各个乡镇。有一次，他在赵家塬走亲戚的时候碰见了赵婷。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相顾无言。赵婷其实远远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想低着头装作不认识，匆匆而过，但眼看没办法躲过去，只能坦然面对。

两人此时的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重逢旧爱的时刻，总是充满戏剧性。那个曾经让人怦然心动的人，现如今竟然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时间早已带走了很多东西，包括他们曾经的青春和激情。当他们再次相见时，才发现彼此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就像突然在冰箱里发现了以为丢了很久的冰激凌，惊喜地打开盖子之后，原来冰激凌早已变了味，只是空欢喜一场。

这种心情，甜中带酸，酸中带涩，虽然很怀念曾经的美好，但深知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虽然容貌和声音没有多大变化，但举手投足之间，早已告别了以往的青涩和无知，反而变得更加成熟和理性。

张扬一下子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着，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嗨，好巧啊！”

赵婷抿着嘴唇，挺了挺身子，淡淡笑着说：“是啊，真巧！”

冷风呼呼地刮着，赵婷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二人一直没说话，隔了好久，张扬才尴尬又紧张地从嘴里生硬地挤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赵婷把手插进粉色羽绒服的衣兜，吸了吸鼻子，眼眸里汪着一团热泪，不知道是因为久别重逢，还是因为天气太冷。她白皙精巧的鼻子又酸又涩，眼睛也跟着难受。

“是啊，好久不见！”赵婷低着头，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不敢直视张扬的眼睛。此时她的内心是平静的，就像毫无波澜的一池湖水。当一句好久不见说出口的时候，她再也难以控制内心汹涌着的情绪和滚动在眼睛里的泪水。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这段感情，但这场不期而遇的久别重逢，就像一场没有预告的暴风雨，让她措手不及。

张扬敷衍地笑着，再次尴尬地寒暄着：“你还好吗？”

赵婷淡然一笑

，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挺好的，你呢？”

“我还行，目前在深圳的一家家具公司上班，深得领导器重。每个月能挣不少钱，除了给家里寄一些钱，我在银行卡里还存了不少。”张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骗赵婷，很可能是因为他太想让赵婷知道，和她分手之后，他过得很好，离自己当初的梦想也越来越近。

赵婷甜甜一笑：“知道你过得好，我很开心。你还跟以前一样，但凡有点好事，总爱给人炫耀。”

张扬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看了赵婷一眼，眼神飘忽不定，害怕被赵婷发现他说谎话。二人简简单单聊了几句，赵婷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她母亲打过来的电话，叫赵婷赶紧回家吃饭，亲戚们都在等着她。

二人就这样匆匆见面，匆匆而别。张扬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赵婷渐行渐远的背影，恍然如梦一样唏嘘感慨着。

正月初六晚上9点多，张扬坐上了回深圳的k132绿皮火车。张扬这一次买的卧铺，没有像刚毕业那会买硬座。连续坐40多个小时的硬座实在太难受了，尤其是想睡觉的时候，只能靠着椅背，跟随着颠簸的火车半睡半醒，而且很难伸长腰脚，浑身难受。

此刻，张扬悠闲地坐在过道的座椅上，一边吃着红烧牛肉泡面，一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他的心思就像奔跑的火车一样起伏不定。他不知道简风家具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从过年到现在，简风家具的微信群里除了过年期间大家群发的拜年消息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到现在大脑还是一片混乱。他索性不想了，拿着吃完的泡面桶扔到火车车厢中间的垃圾桶，然后站在两节车厢的接头处，抽着烟，听着火车的哐当声，随着车厢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