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4章 我很高兴
祝星的小腹被望虚剑穿透，他一只手握着剑刃，任由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
他抬头就看到了林凛居高临下的脸，明明是那样熟悉的一张脸，男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至今祝星都记得，当初他在山门内得知大师兄等人的死讯时有多么绝望。
那时候的他一瞬间被心魔缠身，若不是师父及时出现，只怕无忧门从那个时候起就真的死绝了。
三百年里，他不是没有幻想过他的师兄师姐们都还活着。
大师兄就如同离开的时候那样，突然回到宗门来，笑着对他说：“久等了吧小师弟？放心，今天师兄就给你露一手……”
袁师姐就像小时候那样，摸着他的脑袋和他说仙门流传的轶事哄他睡觉……
林凛的话还在耳边，祝星也在问自己：他后悔么？
明明三百年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真的还活着。
可现在，自己却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自己后悔么？
一行血泪从祝星的眼眶滑落，他放下了手里的雷电剑，任由望虚剑吸收他的灵力。
任由生命流逝。
“没什么可后悔的。”
祝星一张嘴，鲜血便止不住地从他嘴里流淌出来。
再看向林凛的眼睛里，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仇恨。
“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师弟，看到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但我也是祝星，是无相宗弟子，是为拯救苍生而修道的修士。”
“我能做的都做了，无论是为你们报仇、还是现在守护天哭关。”
“只是如今我们立场不同，我不知道大师兄你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决计不会怪你。”
“可是……我也要做到我该做的事情。”
“如今甚好，我也该解脱了。”
祝星不可能杀了林凛。
他不是对手，也做不到。
祝星明白，当林凛站在九星蝎之上，成为桑炎的军师开始，他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哪怕他这种时候选择重归仙门，仙门也决计容不下他。
摇摆不定的人总是死得很惨，祝星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当初林凛教给他的。
所以祝星明白，无论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凛变成如今这样究竟对自己、对仙门还有没有感情，他都不能回头。
听到祝星这番话的林凛也明白了：原来刚才祝星的那些恨、那些痛骂，都是故意的。
祝星不敢确定林凛对自己还有没有感情，但祝星不敢赌。
他怕林凛摇摆了。
自己绝对不会放弃无相宗弟子的职责，也不会放弃须臾长老。
而林凛若是对自己心软了，那他在魔界又该如何容身？
要是林凛对他早就没了感情还好，可若是有，那么他的出现会害了林凛。
所有人都猜测祝星看到林凛那张脸之后会恨、会怨、会发疯，就连林凛也是那么认为的。
他们认为当看到林凛站在魔界大军中央的时候，祝星一定恨不得他三百年前就死了。
于是祝星也顺着他们的“以为”，对林凛质问、叫骂、仇恨。
他想让林凛不要对他手下留情，想要用自己的死，来成全林凛。
林凛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的眼神动了一下。
只是微微一动，祝星就捕捉到了他的一丁点儿情绪变化：“大师兄，不可以。”
林凛愣了愣，抬眸看向祝星。
在其他弟子眼里，祝星还算是个可靠的师兄和前辈。
他跟在安经赋身边做仙侍，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脾气，却让人猜不透。
可现在，他满身鲜血，就连一只眼睛里都溅入了几滴鲜血，将她整个人染上了一抹血色。
“大师兄，你有你的路要走，无论促使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可你都走到今天了，不可能在这里犹豫啊……”
“我也有我的使命，我一定会带须臾长老离开的。”
“所以，不要留情、不要心软、不要忘了你的仇恨。”
祝星不知道林凛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可他了解林凛，他相信这个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师兄。
他没有经历林凛的过往，但他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他的绊脚石。
话音落下，祝星又重新拉起了须臾长老。
他将望虚剑从小腹拔出来，随着他的动作，望虚剑带出了一些内脏。
小腹处的鲜血止不住，上面已经沾染了默契。
随后他一伸手，掉落在地的雷电剑消失，转而出现在他的手上。
握住雷电剑的时候，长剑似乎感觉到了主人手上，“噼里啪啦”的响声更大，雷电也越发刺眼。
“大师兄，来吧。”
祝星还要继续战斗，他知道，自己不是林凛的对手，也快要死了。
“主人？”
没有林凛的命令，九星蝎不会随便攻击。
人脸的脑袋转过来看向林凛，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九星蝎背上，漠然地看着那道妄图和他一战的身影。
脑海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才十五岁。
少年长得清秀，才刚觉醒了灵骨就被带上了山。
是极品的雷灵骨。
那年刚上山的小弟子里面，他是最受欢迎的。
风灵山和望崖山都盯着，就连逍遥山的莫问山长老都亲自现身看了这孩子一眼。
他也不知道师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硬是将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拐回了无忧山。
然后就扔给他，自己当了个甩手掌柜。
当时的少年容貌明朗，像是没吃过什么苦，听说在凡俗之中的时候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千娇万宠长大的。
倒是没想到他后来这么能吃苦，无忧山的修炼艰辛，他反而越来越优秀。
然后便是那年，师父配合他暗中调查蛊族与仙门内贼的事情，师父失踪在魔界之内，他带着一众师兄弟们去找人。
把少年迷晕之前，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说：“放心吧，我们很快就能回来的。无论发生任何事，小祝星都会理解你，你是他师兄啊。”
她说对了。
即便到了这一刻，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仍旧浑身是血地对他说：“大师兄，你活着真好。”
林凛闭上眼，嘴唇开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