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5章 盘炕

唐河看着丧彪低眉顺眼,背耳挨揍还要小心驮着老妈的样子,怎么也无法把它跟吃自己妈联系到一起。

这时,唐树一头一脸灰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拦到丧彪跟前大叫道:“妈,要打你打我,别打彪叔,炕是我踩塌的,不关彪叔的事儿!”

李淑华狞笑道:“小兔崽子,你终于承认了是吧!”

李淑华抽得鸡毛掸子,奔着唐树就来了。

唐树看了一眼唐河,唐河翻了一个白眼,说的好像我敢拦似的。

唐树又不敢跑。

这年代的孩子,可没有小杖受,大杖走的觉悟。

因为犯错挨打的时候你敢跑,逮着你会往死里打的。

李淑华的鸡毛掸子还没落下来呢,唐树就抱着脑袋缩着身子,大叫着妈我错了,然后嗷嗷地惨叫。

你错?错也不行,这顿打必须得挨。

皮小子闯了祸挨打,倒底管不管用咱两说,先说大人这口气是出去了。

李淑华上来就抽打唐树,唐树挨了好几下子,叫得更惨了。

丧彪很有义气,想上去护着唐树,然后被唐河给揪住了顶瓜皮。

丧彪急得嗷嗷直叫唤,还要往前冲的时候,就被虎小妹一爪子拍脸上给打了回来。

丧彪有点急了,不过马上又一愣,然后缩着身子,乖乖地退到了唐河的身后。

李淑华也感觉到了压迫感,老白趴在她的脚边不停地勾着她的裤脚子。

李淑华拎着鸡毛掸子转身,就见自家的大黑牛,一脸阴沉地站在她的身后,牛鼻翕动,不停地喷着粗气。

对噢,人家唐树可是有干爹的,又是梳毛又是喂料,一个皮小子能把一头牛侍候得那么周全,也是真不容易。

大黑牛膘肥体壮的,都快有两千斤了,庞大的块头不是一般的有压迫感,就算是八百斤的丧彪,轻易也不敢往它跟前凑和。

然后,大黑牛就挨了一鸡毛掸子。

这个家里,就没有谁是敢跟李淑华呲牙的,什么彪叔,干爹,亲爹你也得给我靠边站。

也就林秀儿能出来说几句话,但是打孩子的时候除外。

大黑牛皮糙肉厚,赶牛的鞭子都是用拖拉机的三角带做成的,你一个鸡毛掸子,小意思。

李淑华气得指着躲在牛肚子底下的唐树叫道:“你把炕给我收拾好,要不然的话,你就睡炕洞子吧!”

李淑华说完转身就走。

唐树哭丧着脸说:“哥,咋整啊!”

“我连咋回事儿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咋整去啊!”

唐树直接撂了,他把丧彪薅到家里去玩,跟几个皮小子把被子铺到了炕上,然后让丧彪叼着他们往炕上扔。

前院的炕是旧炕,炕砖都酥脆了,平时正常睡觉还行,哪经得起这么折腾,直接就被他们玩塌了。

其它的小子都跑了,唐树往哪跑啊。

李淑华气得要打人,然后丧彪急了,把李淑华从屋里叼了出来,这不,李淑华更急了,把丧彪好顿打。

唐河叹了口气,先进屋把熊胆、熊掌交给林秀儿和沈心怡,让她们收拾一下。

然后转身又去了前院。

唐大山正捂着口鼻在那清炕呢,见唐河过来了,笑着说:“这炕都用多少年了,炕洞子都被烟溜子堵差不多了,也不好烧,正好趁这功夫好好收拾一下。”

“嗯呐,正好我修炕用剩的预制板还有不少,索性这两铺炕都重盘一下得了!”

“行,先清出来,然后找老八头过来盘炕,他盘炕是一绝呀!”

唐树这个罪魅祸首也被拽过干活,至于唐丽这个小姑娘,当然撵到后院好好学习去,这种埋汰活还用不着她。

唐河这边刚刚用破衣服剪了剪把脸捂上,杜立秋和武谷良就来了,把脸一捂,闷头干活,没一会,老八头也来了。

有道是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

两铺炕上头的黄泥被抠了下来,这种熟泥可是好东西,不能扔,都堆到院子里头,和泥的时候还有用呢。

清出来的砖也不能扔,挑好的收拾干净,回头还能再次利用。

这些活都好干,关键是炕洞里积来的陈年老灰,一收拾直冒烟,那叫一个埋汰。

都说烧稻草啥的积灰,是一味药材,叫百草霜。

不知道这烧各种木头积下来的灰,能不能当药材。

很快,两铺炕全都被清干净,屋里好像一下子就宽敞空荡了起来似的。

杜立秋和武谷良已经把黄泥和好了。

用去年攒下的干草,扎成尺来长的段,跟新黄土和在一起,可以起到增加粘性,抗拉扯的做用。

房子的外墙,年年秋天也要用这种方式重新抹的,一抹就是尺来厚,要不然的话,抗不住雨水冲刷,也抗不住大兴安岭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

盘炕这玩意儿,看起来好像挺简单的,就是挨着炉灶的出烟口,磊出烟道,然后上面再搭上红砖,看起来好像没啥技术含量。

现在用大块的水泥预制板,技术含量就更低了。

不过说来也怪呢,技术差的,搭一半炕就塌了。

就算你能搭好,也不好烧,一烧火就直冒烟。

老八头盘的炕,十里八村都出名,他盘的炕,搭的火墙,通烟好,灶好烧,一点都不冒烟,在烟囱根处再配上一块插板子,等到火烧得差不多,睡觉前一插阻隔烟气和外面的冷气,保温性能更好。

就盘炕这个手艺,在东北,可是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手艺活,放从前,想学这个活,你得先给师父白干三年,侍候屎尿三年再说。

人多干活快,炕盘好了,上面还要抹上半尺多厚的黄泥,这个黄泥得分多次,均匀地抹,要不然的话容易开裂。

除年老泥最好,不够的话,泥还要再多沤上几天才行。

第一层黄泥抹好之后,天还没黑呢。

唐河一见时间还早,再看几个人,都跟刚从非洲来的一样,除了牙,就没有白的地方。

索性开着车,带着一行人去了镇上职工浴池,先洗个大澡再说。

唐河他们可是职工,有澡票的,这是职工福利。

进了浴池,先冲洗一下,然后再往池子里一下。

池水里的水已经浑得不像样了,水面上飘着一层灰色的泥拘了(泥垢),下水的时候,得往前推一推。

就这种池子,放到后世的话,啥洗浴也得黄摊子。

但是在这年月,没人讲究那些,一大池子热水能泡澡,还有啥不知足的。

泡上一阵子之后,再冲吧冲吧,然后掏出澡巾来,相互帮忙,卡卡一通搓,搓得一根根泥拘了都有半尺来长,直搓得全身通红,整个人都轻了好几两似的。

这个轻了好几两,就不是形容了。

一身松快,回家吃饭喝酒。

不过进家门的时候,看着沈心怡十分轻松自然地端着一盘溜肥肠放到桌子上,然后再招呼老八头,喊上一声八爷的样子,唐河的脸皮忍不住抽了抽。

老八头的脸皮也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