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桃子麦乐鸭

◇ 第74章 你要开心

◇第74章你要开心

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陈越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他擡头看天,任阳光撒在脸上,半晌后深吸一口气。

其实擡头是想掩盖自己眼眶酸涩的事实,陈越呼了好几口气才继续往前走,似乎在向三年前的什么人告别。

陆鸣偷偷跟在身后不敢出现。

他很可恶,陈越不想看见他。

可他想见陈越啊,好想好想。

他以为陈越没发现他,结果走出去很远之后陈越突然回头,叫了一声:“陆鸣啊。”

陆鸣从暗处走出,慢慢地挪着脚步走到陈越跟前,陈越看了他片刻,如释重负般地弯下脊背,放松紧绷的肩膀,随即说道:“道个别吧。”

他这话说得莫名,陆鸣只当陈越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见的意思。

陈越想着和三年前道个别,却盯着不远处开在树下的一朵小花儿看了许久,回神后又看了陆鸣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陆鸣罕见地没有跟上去,停在原地看着陈越走远。

他欠陈越好多,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陆鸣眼前模糊,擡手擦了一下脸。

他该回s市去了,该走了。

可是回去做什么呢?

那个家里空空荡荡没个人影,橱柜里还摆着陈越买的物品,餐桌上有陈越插的花。

只是鲜花很容易凋谢,他拍了照片,每次谢了就买一模一样的回去插上,这次在f市待了这么久,那些花早就谢完了吧。

鞋柜里有陈越穿过的拖鞋,房间衣柜里还留着陈越的衣服。

三年前还有一个念头在撑着,他总想着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等陆彦霆被抓了,等他能和陈越自由自在地在一起生活了,他就去找陈越。

找陈越。

这个念头支撑了他一年又一年,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他才能一个人在空荡的家里待那么久。

可是现在……

现在陈越不要他了……

他还要回去吗?回去以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没有一个“找陈越”的念头可以撑着了。

小岛的风吹乱陆鸣的头发,也把他那颗心吹散。

陈越真的……真的不再需要他,真的不再喜欢他,真的不肯原谅他,他该怎么办呢?还有什么办法呢?

海岛的天气就和孙大圣一样善变,下午还出大太阳,傍晚就刮了风,天暗下来后就开始飘落一些雨滴。

此时已经很晚,呀呀洗完澡换上了睡衣,站在床上等着陈越。

呀呀还没有分床睡,他才不到四岁,陈越暂时还没有让他独自睡觉的打算,不过平时陈越很多时候不会陪他一起睡。

他会在楼下和沈卓然聊天,或是在客厅忙工作,房间门留了个缝,开着一盏小灯,陈越在楼下坐着,呀呀自己上床睡。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他今晚吃完晚饭就一直盯着陈越,似乎生怕他突然有事出门,直到上楼洗完澡准备睡觉后也一直看他。

陈越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留他一个人呢?

洗完澡出来见呀呀在床上站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呀呀的头发:“站着做什么呢?”

外面雨声逐渐变大,呀呀躲进陈越怀里,脸蛋趴在他肩膀上,说话声小小的:“爸爸陪我睡。”

他昨天一天没见着陈越,估计吓坏了,现在都不敢自己睡,陈越亲亲他额头:“宝宝是不是吓到了?”

呀呀撅着小嘴巴:“我只有一点点害怕而已。”

还能嘴硬就表示真没有吓到。

陈越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一阵后怕,得亏文希没有做什么,他如果真的对呀呀下手……陈越打了个寒颤,他不敢想。

那时候他刚回家,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极度陌生,他熟悉这里的环境,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但又觉得陌生,好像他是一个外来者,站在原地看着别人其乐融融,而他始终融入不进去这个地方。

他那段时间失眠,整夜睡不着,脸色状态都极度差劲,他去医院复查,跟医生说他失眠,医生说他心事重,要他放宽心,也给开了少量的安眠药。

就是在那时候,他碰见了盛漫铃。

呀呀的出现让陈越短暂忘记伤痛,他像个开心果,撑着陈越走过一天又一天,陈越陪他玩,陪他睡,牵着他走路,听他开口说话。

说他是陈越的精神支柱都不为过。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小孩,可呀呀就像天使突然降临,会笑呵呵地喊爸爸,就算跌倒也会爬起来朝他跌跌撞撞走来。

陈越不敢想,如果呀呀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活下去。

他放过文希,不管文希做过什么,可文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念头打到呀呀身上,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罪有应得。

呀呀枕着自己的小枕头,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还要抽出一只手抓着陈越手指。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随着年龄逐渐长大已经很久都没再抓过了,但今晚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手指。

这是害怕,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爸爸的手是他的阿贝贝,睡觉的时候抓着就不害怕了。

陈越关了灯,暖色的小夜灯自动亮起,陈越手心放在呀呀肩膀上,很轻很轻地拍打着:“睡吧宝宝,爸爸在这儿。”

呀呀闭上眼睛,半晌之后又睁开,小声嘟囔了一句:“爸爸对不起。”

陈越手一顿,接着意识到呀呀在说什么后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继续轻拍:“不是呀呀的错,跟呀呀没有关系的,呀呀不用说对不起。”

“但是以后要是有人要带呀呀去别的地方,一定一定先让爸爸知道,好吗?”

呀呀擡头:“嗯!”

陈越戳了一下他脸蛋:“那个叔叔带呀呀去玩了吗?你们玩的开心吗?”

呀呀回想片刻才轻微点点头:“他有给我一个冰淇淋吃,很好吃的,但是天黑了他说爸爸不要我,也不带我找小陆,他是骗子,我就讨厌他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陈越不想让小孩子知道,他想让呀呀忘记那个害怕的夜晚,只记得开心的事就好了。

他笑了笑,说道:“是吗?那冰淇淋肯定很好吃,明天爸爸再带你去买。”

“只要呀呀开心,想去哪里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只是要先跟爸爸说,不然爸爸会担心,知道吗?”

呀呀再次点头:“嗯嗯!我会听话,会乖乖的,我不会跟别的叔叔去吃冰淇淋不跟爸爸说的!可是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怪小陆。”

陈越揉了揉他头发:“很晚了,睡觉吧。”

呀呀扯了扯被子,没注意到自己小手已经没有抓着陈越手指了,他双手都缩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陈越。

“爸爸你不知道吧,那天小陆都哭了,他好难过,我把小汽车送给他他还不要,他真可怜。”

“其实我知道,我们看见小陆的那一天,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哭,我还看见你的抽屉里面有纸条,我问了沈叔叔,沈叔叔说那个字念陆我才知道他叫陆什么小鸟,我不认识那个字,所以我叫他小陆。”

“今天我也看见小陆了,他又在掉眼泪,他好爱哭啊,我本来不想过去的,但是他很难过,所以奶奶让我跟他说话了,他还抱抱我呢。”

“爸爸,是那个坏家伙骗我的,你不要怪小陆。”

陈越低头捏了一下他的脸:“大人的事情,小朋友不要瞎打听,以后他不会再来了,你乖乖睡。”

这时呀呀突然撇嘴,一副想哭的样子:“为什么他不会再来了?”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你们大人都爱骗人,爸爸你其实根本不想要小陆走的对不对?我都看出来了,奶奶也看出来了。”

“孙婆婆以前跟我说,爸爸要是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喜欢爸爸,那你们就会结婚,以后呀呀就会多一个家人爱我,我愿意多一个家人,我想要爸爸开心。”

村里人嘴碎,跟小孩子说这种话干什么。

陈越拍了拍他:“小朋友懂什么叫喜欢,别听别人瞎讲,爸爸现在就很开心了,你快睡觉了。”

呀呀掀开被子:“你骗小孩!你根本就不开心,你都不笑了,还把小陆的纸条藏起来,你还看照片。”

陈越说不过他,沉默片刻索性伸手把手轻轻盖在呀呀脸上,手动闭麦:“好了睡觉了,闭眼,小嘴巴不许说话。”

外面雨声哗哗响,陈越不喜欢下雨天,他总觉得雨声嘈杂,吵得人心里烦躁,他睡不着。

把呀呀歪掉的被子盖好,陈越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远处看了一眼。

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附近没有能避雨的地方,现在这么大的雨,傻子才会在外头傻站着。

陈越拉上窗帘,又走到柜子边,柜子上摆着恒温水壶,摆着呀呀的水杯,摆着他的玩具小汽车。

他轻轻拉开抽屉,翻了两下没找到那张纸条,索性一股脑把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呀呀的出生证明,疫苗本,都放在这个抽屉里。

那张纸条夹在中间,掉落在陈越脚边。

陈越顺势直接坐到地上,捡起那张纸条看了许久。

纸条最上方写着“请假条”三个字,br/>

申请人:陈越。

批准人:陆鸣。

一模一样的字迹,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写这张纸条的时候,陆鸣不过才二十四岁而已。

明明就是一张普通的纸,只是二十四岁的陆鸣在无聊时写下的逗人笑的普通纸条而已,为什么陈越要藏起来,藏了三年。

他很清楚的记得,记得他和陆鸣的第一次亲吻,记得陆鸣看他的眼神,记得两人在一起做的饭,也记得陆鸣说的那句“小越好辛苦。”

陈越眼前模糊一片,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又坐了很久,等到情绪自我调整回来了才起身,轻手轻脚地下楼,坐到沙发上发呆。

陈越没开灯,老妈后脚就跟了下来,打开楼梯口的照明灯。

“妈,你怎么还没睡?”

老妈坐到陈越身侧:“听见声音下来看看,你怎么在这坐着呢?”

陈越握着手机,随口说道:“有人问房,怕吵着呀呀,就下来了,您快去睡吧,下来干啥呀。”

张应秋确实是听见陈越下楼的声音才跟下来的,但她也有些话想跟陈越说。

她看了陈越片刻,声音有点轻,问他:“你怎么打算?”

陈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擡眼问道:“什么打算?我怎么了?”

“还装傻,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外头那个,我都瞧见好几回了,你们什么关系?不会就是以前你说的那个上司吧?”

陈越强装镇定,随口应声:“昂。”

张应秋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语重心长:“陈越啊,你从小就是懂事的,很多事情妈都不过问,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这会儿不一样啦,你带着呀呀,总不能一个人。那个叫什么名字?什么陆的,看着也不像个坏的,你是怎么了都不让人家进门呢?下午我带呀呀出去,又瞧见他了,远远的我没过去,呀呀去跟他说话了,我见他好像挺亲呀呀的。”

狠心的话说得出口,但心思骗不了人。

自从那个人出现,陈越就开始不对劲,也不好说是哪里不对,他和平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心思明显变了。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问他在想什么也不说。

这么多年过去,张应秋总觉得自己亏欠陈越,陈越很孝顺,对她特别好,可陈越心里有事从来不会跟她说。

陈越打心底里是怨她的,她知道。

当年决定生下陈越确实存了别的心思,想着以后她和丈夫年老死去了,好歹有个人能照顾陈智,好让陈智能活的好一点。

但后来的事儿哪儿能这么说清,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疼爱陈越,陈越也是她的宝贝,只是陈智情况特殊,他确实分走了父母更多的关注。

两个小孩都是她的孩子,一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一个身体健康特别聪明,这时候傻乎乎的那个总是会多得到关心和爱护,没办法的。

张应秋沉默半晌,突然伸手搭在陈越手背上,叫了一声:“小越呀。”

陈越手指僵硬,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老妈那双粗糙的,黑黝黝的手。

“开心一点吧,让自己好过一点。”

“妈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可那孩子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必然是知道错了来认错道歉的,好好谈一谈,说不定都有什么苦衷,有时候把事儿说开了就好了,我不懂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心疼你呀,小越。”

“你这人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跟人说,不让人知道,也没人清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执拗又拧巴,跟你爸一个样子。”

“可你知道吗?再拧巴再纠结的人自己心里也会有选择,你觉得跟他在一起会比不在一起更开心的话,就好好谈一谈。要是真不想在一起了,就放下心,敞亮一点,别让自己难受。”

“其实归根结底,会难过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放不下吗?”

陈越是个执拗鬼,陈越还是个拧巴精。

他认定的事情总是不想去改变,哪怕会伤害自己,会使自己受伤难过,也不肯服一下软,不肯后退一步。

但他没意识到,能让陆鸣找到这里来,能三番五次地纠缠他,这本身就是陈越对他默许的纵容。

陈越鼻尖泛酸,低着头没让老妈看见他的表情。

老妈跟他说了许多话,说了很久,陈越只是在一旁沉默地听,最后她拍了拍陈越肩膀,对陈越说:“放松一点,别让自己这么累,也开心一点。”

她说完上楼休息,留陈越一个人在客厅发愣,听着外面的雨声。

次日天气晴朗,太阳高悬,如果不是地面还有点湿气,完全看不出昨夜下了那么大一场雨。

昨晚睡前他答应要带呀呀去买冰淇淋,吃完早饭他就开始惦记,眼睛盯着陈越一眨不眨,陈越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陈越知道他想干什么,把事做完就牵起他的手:“走吧。”

呀呀赶紧去拉陈智:“小智小智快!爸爸要带我们去玩啦!”

陈智精神有点萎靡,早上睡醒就不在状态,陈越走过去摸摸他脑袋:“身体不舒服吗?”

老妈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感冒冲剂,对陈越说:“你们去吧,昨晚被子没盖好吧,摸着有点烫,呀呀别离你小智伯伯太近,小心传染,没事儿,喝点药下午就好了,你赶紧带呀呀走。”

陈智噘着嘴看陈越:“弟,我不去,我不舒服,你回来也要给我买冰淇淋哦。”

出门走了几步遇见沈卓然,陈越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许多天没跟他联系过,沈卓然平时天天抱呀呀到处跑,最近也消停了。

想起那天的事,陈越还是有些尴尬,他冲沈卓然打招呼,聊了几句才带呀呀走。

小孩事情忘得快,光顾着吃已经把所有人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但吃到好吃的还是会想着陈越,递过来让他也尝一口。

室内游乐园不大,他玩没多久就不想玩,抱着陈越的腿擡头跟他说:“这里不好玩,我们可以去游乐场吗?”

昨夜的雨挺大,室外游乐场设施这会儿估计都还湿着呢,他没带呀呀过去,但去了别的地方玩,呀呀挑了很多喜欢的玩具。

下午准备回家,途中路过公园,几个小孩子蹲在一起玩游戏,他们家那一片没什么小孩,呀呀平时只有在幼儿园才能接触到同龄人,这会儿眼睛发亮,扒着车窗往外看:“爸爸爸爸,他们在玩什么呀?”

倒是没说要跟下去玩,只是陈越车开出去一段路,呀呀又问:“爸爸,那里有好多小朋友啊,他们都是好朋友吗?我也想要交朋友,可我的好朋友都在上学,我见不到他们。”

陈越拐过路口,又掉头回去:“那你得先问一下,问他们愿不愿意让你加入哦。”

呀呀使劲点头,撒腿就跑过去:“嗯嗯!”

几个小孩很快打成一片,陈越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