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0章 冯爷爷浇花,帮我家绿植多浇的半瓢水
七月的晨光总带着点黏腻的热意,我蹲在阳台角落给那盆快要蔫掉的绿萝松土时,楼下传来铁皮水壶“哗啦”的翻水声。抬头往下看,冯爷爷正拎着他那只掉了漆的军绿色水壶,站在单元门口的月季花丛前,背挺得笔直,手腕轻轻一扬,水珠就顺着花瓣边缘滚进泥土里,像给粉白的花苞缀了串碎钻。
这盆绿萝是三个月前搬家时朋友送的,当时叶片油亮得能映出人影,可经我手养了没多久,叶尖就开始发黄,茎秆也软塌塌地垂下来,连最粗壮的那根藤蔓都蔫头耷脑地绕错了攀爬架。前晚加班到凌晨,回家时瞥见它蜷在阳台角落,几片嫩叶已经干得发脆,心里直犯嘀咕: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把朋友的心意养没了。
“小苏,你那盆绿萝是不是快不行了?”冯爷爷的声音隔着两层楼飘上来,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格外清亮。我直起身应了声,他已经拎着水壶走到了楼下,仰头冲我摆手:“你下来上班的时候把阳台门留道缝,我中午帮你看看,我家那盆绿萝养了五年,还跟刚买时一样精神。”
我愣了愣,才想起冯爷爷退休前是市园林局的技术员。去年冬天雪下得大,单元门口的几棵梧桐树冻得掉光了叶子,物业说要砍掉重栽,是冯爷爷扛着梯子,给每棵树的树干裹上草绳,又在根部堆了发酵的羊粪肥,开春时居然全冒了新芽。可我跟他不算熟,平时遇见也只是点头问好,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帮忙。
中午下班回家,刚到单元门口就看见冯爷爷坐在我家阳台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放大镜,正对着绿萝的叶片仔细看。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老式机械表,表链磨得发亮,却走得很准——我早上出门时看他抬腕看时间,分针正好指在八点整。
“你这盆花啊,不是缺水,是浇水浇得太急,根都泡烂了。”冯爷爷见我回来,指着花盆底部的排水孔给我看,“你看这里,泥土都板结了,水渗不下去,全积在盆底,根没法呼吸,叶子自然就黄了。”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沿着花盆边缘铲开泥土,露出里面发白的根系,“还好烂得不算严重,还有救。”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动作轻柔地把绿萝从花盆里取出来,用清水一点一点冲洗根部的泥土,又从布包里拿出一瓶自制的生根水——瓶子是以前装酱油的,标签上用毛笔写着“生根剂”三个字,字迹工整——蘸着棉签,轻轻涂抹在烂根的地方。“这生根水是用柳树皮泡的,柳树皮里有水杨酸,能促进生根,比买的化学药剂管用还安全。”冯爷爷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笑着解释,“以前在园林局的时候,我们都用这个法子救花,成活率能提高三成。”
处理完根系,冯爷爷让我找了个新花盆,又从他带来的袋子里倒出一半的营养土。“这土是我自己配的,腐叶土、园土、珍珠岩按3:2:1的比例混的,透气又保水,适合绿萝生长。”他一边往花盆里填土,一边教我怎么判断盆土干湿:“你用手指戳进土里,要是下面两厘米是干的,再浇水,浇水的时候要慢,沿着花盆边缘浇,直到排水孔有水渗出来为止,别对着根部猛浇,容易冲坏根系。”
我蹲在旁边记着,忽然发现他带来的水壶里还剩小半瓢水。“冯爷爷,这水是不是不够了?我去接自来水。”他却摆摆手,把水壶递给我:“这是我早上接的雨水,放在阳台晒了两个小时,水温跟土温差不多,用雨水浇花比自来水好,自来水含氯,得晒一天才能用,不然会伤根。”说着,他接过水壶,手腕微微倾斜,水流细得像丝线,慢慢渗进土里,“你这盆绿萝根弱,这次少浇点,等明天再浇半瓢,循序渐进,让根慢慢适应。”
我看着那半瓢水慢慢融进土里,突然想起上周六早上,我急着出门,往绿萝盆里猛倒了一大杯水,水顺着花盆边缘流了一地,当时还嫌麻烦,没擦就走了。现在想来,那杯水怕是早就积在盆底,把根泡烂了。“都怪我太粗心了,总觉得浇水越多越好。”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冯爷爷却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工作忙,忘了照顾花很正常,我年轻的时候也犯过这种错。”他指了指楼下自己家的阳台,那里摆满了各种花草,月季、茉莉、吊兰,还有几盆我叫不上名字的多肉,“二十年前,我儿子刚上大学,我跟老伴儿在家没事干,就开始养花。刚开始也养死过不少,后来慢慢摸索,才知道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脾气,就跟人一样,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头发上,我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用发胶轻轻固定住,透着股不服老的认真劲儿。“我老伴儿生前最喜欢茉莉,每年夏天开花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味。”冯爷爷的声音慢了下来,眼神飘向远处的老槐树,“她走了以后,我就把她养的那盆茉莉搬到阳台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浇水、施肥,看着它开花,就像她还在身边一样。”
我心里一暖,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对养花这么上心——那些花草里,藏着他对老伴儿的思念。“冯爷爷,您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照顾这盆绿萝,等它长好了,我也跟您学养茉莉。”他听了,眼睛一下子亮了,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手写的养花笔记,记着每种花的浇水频率、施肥时间,还有常见病虫害的防治方法。“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楼下的月季要是开了,我就剪几枝给你插瓶。”
那天下午,我按照冯爷爷教的方法,给绿萝浇了半瓢雨水。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早上都会蹲在阳台看它,看着发黄的叶尖慢慢变绿,软塌塌的茎秆也渐渐挺直,心里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第五天早上,我发现藤蔓顶端冒出了一点新绿,小小的嫩芽裹在老叶里,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我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冯爷爷。没过两分钟,他就回复了,附带一个笑脸表情:“不错,再坚持浇几天雨水,等新芽长到两厘米,就能施点薄肥了。”
又过了半个月,绿萝的藤蔓已经绕着攀爬架长了半圈,叶片油亮油亮的,连以前发黄的老叶都恢复了生机。那天我下班回家,刚到单元门口,就看见冯爷爷站在月季花丛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见我回来,笑着举起手里的花:“你看,这几枝月季开得正好,给你插瓶。”他递过来的月季是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还带着水珠,凑近闻,有淡淡的清香。
我接过花,心里暖暖的。回到家,我找了个玻璃瓶,装满清水,把月季插进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花瓣上,也落在阳台的绿萝上,整个屋子都透着股生机勃勃的暖意。我想起冯爷爷说的话,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脾气,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也像养花一样吗?需要用心观察,耐心陪伴,哪怕只是多浇的半瓢水,也能在心里种下温暖的种子。
后来,我经常会跟冯爷爷请教养花的问题,有时候他会拎着水壶上来,帮我看看绿萝的长势,顺便教我怎么给多肉换盆;有时候我会把自己做的饼干送下去,听他讲以前在园林局的故事。楼下的月季开了一茬又一茬,我家的绿萝也长得越来越茂盛,藤蔓顺着阳台的栏杆垂下来,成了单元楼里一道小小的风景。
有天晚上,我加班回家,看见冯爷爷还在楼下浇花,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拎着那只掉了漆的军绿色水壶,动作依旧轻柔,水珠落在花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站在楼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里的温暖,有时候就藏在这样的小事里——一盆快要枯萎的绿萝,一次主动的帮忙,半瓢带着心意的雨水,还有那些藏在花草里的思念与陪伴,就像原子裂变一样,在不经意间,燃起了带着色彩、味道与活力的人间烟气,温暖了每个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