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雄心
陈默推门而入，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光芒。那名能人端坐在桌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神色淡然。
“你倒是准时。”能人抬眼看他，“不过我倒要问问，为何偏偏午夜后才来？”
“这…”陈默一时语塞。
“你得的是阴病，白天我只能看出你的阳病。”能人将铜钱放下，“身体上的疼痛，那都是表象。真正的病根，藏在你的魂魄里。”
陈默心中一震：“你如何知道我不是普通的身体病痛？”
“用眼看。”能人起身，绕过桌案走向他，“你眉心有死气缠绕，双目无神却又时有厉光闪过，这都是被阴邪侵蚀的征象。再看你走路的姿态，每一步都在压制体内的某种力量。”
说着，能人在他身前站定：“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有仙家的气息，却又夹杂着怨戾之气。这种矛盾的气场，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被厉魇缠身了。”
陈默瞳孔一缩，这人竟然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状况。
“既然你能看出我的病症，想必也知道如何治疗？”陈默压住心中的震惊，“我来此，正是为了求治。”
“我倒要问问，你为何认为我懂得对付阴邪之法？”能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因为你让我去杀那只厉魇。”
“都是救人的活计。”能人淡淡一笑，“治病救人，斩妖除魔，本质上都是在救人性命。我既然能治阳病，自然也略懂阴邪之道。”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陈默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普通医者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还请为我诊治。”
“伸出手来。”
陈默依言伸出右手，能人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脉门上。片刻后，又让他伸出左手。最后，能人绕到他身后，掀起他的衣衫，查看后背上的印记。
“嘶…”能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印记…既好治，又难治。”
“什么意思？”
“好治是因为，这厉魇并非什么上古凶灵，只要药对症，不难驱除。”能人重新坐回椅子上，“难治是因为，它已经与你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强行驱除的话，你的魂魄也会受损。”
陈默眼中燃起希望：“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尝试。不惜一切代价。”
能人摇头，指了指他腰间那串白纸钱：“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这药引，你给不起。”
“什么药引？只要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弄来。”
“蛇胆。”能人淡淡说道，“而且必须是活蛇的胆。”
陈默愣住了：“蛇胆？这有何难的？”
“不是普通的蛇胆。”能人看着他腰间的纸钱，意味深长地说，“是仙家蛇的胆。你身为出马仙，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陈默脸色瞬间苍白。
仙家蛇的胆，那就意味着要杀死一条有道行的蛇仙。而蛇仙，正是五仙中的一员。他身为出马仙，去杀仙家，这无异于背叛。
“你…”
“我既然知道你的病症，自然也知道你的身份。”能人站起身，“回去好好考虑吧。是要命，还是要继续做出马仙。不过我得提醒你，下次发病，你很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陈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
“三日后，如果你想通了，再来找我。”能人转身向内室走去，“如果想不通，那就准备后事吧。”
夜风凄厉，江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陈默独自走在青石路上，脚步沉重。刚才那番对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要命，还是要仙家？
这选择太过残酷。
九馗临死前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现在，为了活命，他必须背叛这份责任，背叛五仙，背叛九馗的遗愿。
走到一处十字路口，陈默停下脚步。月光洒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缓缓抽出百命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
“老天爷…”陈默仰天长叹，“你为何要如此捉弄我？”
夜空中，乌云遮月，仿佛连老天都不愿回答他的质问。
“九馗，你把这烂摊子交给我，却没有告诉我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选择。”陈默苦笑着摇头，“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承担起你的遗愿。”
刀尖指向夜空，陈默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苍凉：“可我不甘心啊！我陈默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要我背叛九馗的遗愿，背叛出马仙的身份，我做不到！”
话音落下，他将百命刀收回刀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了。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在最后的日子里，尽可能多地斩杀一些阴邪，也算是对得起九馗的在天之灵。”
做出决定后，陈默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但至少可以死得有价值，死得无愧于心。
“从今夜开始，我要让江城的所有阴邪都知道，出马仙陈默的厉害！”
月亮重新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洒下清冷的光辉。陈默大步向城外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他要去乱葬岗，去万人坑，去所有阴邪聚集的地方。既然命不久矣，那就让这有限的生命燃烧得更加炽烈。
夜深人静，正是阴邑最活跃的时候。而陈默，也将在这黑夜中展开他最后的狂欢。
江城北郊，乱葬岗。
这里埋葬着无数无名尸骨，是阴气最重的地方。白天尚且阴森恐怖，到了夜晚更是鬼影憧憧，常人避之不及。
陈默却偏偏选择了这里作为他的战场。
连续三夜，他都在这片乱葬岗中厮杀。每夜都战至筋疲力尽才收手，每夜都有数只恶鬼死在他的刀下。
百命刀在不断的战斗中似乎有了某种变化，刀身上的血槽隐隐泛着红光，每次挥舞都带着慑人的杀气。而刀上的怨魂也愈发躁动，似乎被这种疯狂的杀戮激发了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