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鸡飞狗跳还乡记
黑色商务车驶入青柳村,车窗外的景象,便从冰冷的钢铁几何,骤然切换成温暖的人间烟火。
年关将至,村里早已被一片喜庆的红色包裹。
家家户户檐下挂着滚圆的红灯笼,烟囱里升起带着饭菜香的炊烟,与空气中弥漫的腊肉咸香、灶糖甜香,以及孩童们点燃的炮仗硝烟味,混合成一种名为“过年”的独特气息。
“我靠!这地方绝了!比咱们那别墅区有人味儿多了!”
林子豪整张脸都快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三五成群追逐嬉闹的野孩子,看着墙根下揣着手、眯眼晒太阳聊天的老头老太,满眼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奇。
车子平稳地在一座熟悉的小院前停下。
秦玉眺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心头涌起的归家热浪,却被眼前的一幕悄然冷却。
那对曾被爷爷擦得能映出人影的铜门环,此刻覆盖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下车,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门环。
指尖沾染的,是细细的、冰凉的尘埃,像时间的叹息。
爷爷他们,还是没回来。
“怎么了?”
楚云飞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边,清冷的声线里,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情。
秦玉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没事,落了点灰而已。”
“走吧,欢迎参观朕从小打下的江山。”
他上前,双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承载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的木门。
“吱呀——”
一声悠长喑哑的呻吟,像一位老者在诉说漫长的等待。
院子里,枯黄的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石桌石凳安静地立在院中,同样蒙着一层灰,像被时光遗忘的孤寂雕塑。
秦玉领着众人走进那间他住了十几年的小屋,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陈旧木料与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老三!你真就住这儿?”
林子豪看着那陈设简单到堪称简陋的小屋,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掉漆的衣柜,震惊地嚷嚷起来。
秦玉瞥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
“不然呢?我睡桥洞底下?”
林子豪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秦玉,表情悲壮得像是要上刑场。
“我的好兄弟!你受苦了!放心,以后哥养你和三嫂,顿顿有肉!”
秦玉满脸嫌弃地推开这个戏精。
“滚蛋,老子自己有手有脚。”
楚云飞的目光,却被墙壁吸引了。
那里,从小学到高中的奖状贴了满满一墙,有几张纸页已经泛黄卷边,却依旧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一排骄傲的士兵。
他清冷的眼眸里,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阿玉,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是个学霸。”
秦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那必须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就在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哎!快看!是阿玉家!停了那么好的车!”
“我就说阿玉这娃有出息,这才考上京北就坐上了豪车!”
那辆与整个村子画风格格不入的豪车,早已成了最显眼的信号塔。
村里的人们闻风而动,好奇地朝秦家小院围拢过来。
当看清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热情瞬间被点燃。
“哎哟!是阿玉回来了!可想死王阿姨了!”
“出息了出息了!你看这车,比村长家的还气派!”
尤其是村里那些怀春的姑娘们,更是眼睛发亮,一个个借着送礼、问好的名义,把秦家小院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当她们的视线从秦玉身上,挪到旁边同样帅得人神共愤的楚云飞和林子豪身上时,一颗颗芳心更是如小鹿乱撞,脸颊绯红,一时间竟不知该看哪个才好。
秦玉被淹没在乡亲们热情的口水和姑娘们娇羞的目光中,一个头两个大。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许下无数“改天登门拜访”的承诺后,才终于把这堪比大型相亲现场的混乱场面给应付过去。
他转过头,看着满院子的狼藉和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弟,挽起袖子,大声宣布。
“好了,闲杂人等都走了,开干!”
一场别开生面的“老秦家复兴第一步之集体大扫除”活动,就此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
林子豪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竹扫帚,与其说在扫地,不如说是在施法。
他挥舞着扫帚,扫得是尘土与落叶齐飞,鸡毛共蛛网一色,还差点一头撞进屋檐下的蜘蛛网里,吓得他哇哇乱叫。
“妈呀!有妖怪!”
另一边,楚云飞则画风突变。
他拿起一块半湿的抹布,极其认真地擦拭着那张布满灰尘的石桌。
他动作优雅,神情专注,连拂去尘埃的姿态,都带着一种清冷的美感,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秦玉在打扫自己的房间时,动作慢了下来。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里面是他的童年。
他拿出一把小小的桃木剑,和一沓画满了歪歪扭扭符文的黄纸。
“这把木剑,是我大爷爷亲手给我削的,说是能辟邪。”
他用手指摩挲着剑身上粗糙的纹路,嘴角泛起怀念的笑意。
“结果我拿着它去捅了村头的马蜂窝,被蜇了一头包,还被我二爷爷拿着擀面杖追了三条街。”
楚云飞和林子豪听着他的童年糗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院子里的“团队协作”,更是将“混乱”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敖小烈看着林子豪对着一堆落叶手足无措,立刻自告奋勇。
“大伯我来帮你!”
他小嘴一鼓,对着那堆落叶轻轻“呼”地吹出一口气。
结果力道没掌握好,那口龙息瞬间化作一阵小型龙卷风,把半个院子的落叶连带着林子豪本人,全都吹到了墙角,糊成一团。
鸦鸦则威风凛凛地站在房梁上,用它那公鸭嗓子进行“现场监工”。
“笨蛋!那边!对,就是你,穿花裤衩那个!墙角没扫干净!”
多宝鼠白白也没闲着,它在秦玉翻出的旧物堆里上蹿下跳,很快,便从一个生锈的铁盒子里,发现了一枚略显暗淡的玻璃弹珠。
它如获至宝,“吱吱”叫着,抱着那颗比它脑袋还大的“宝石”,吭哧吭哧地就想往自己刚在墙角找好的新窝里划拉。
整个小院,充满了鸡飞狗跳的叫嚷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以及一种久违的、鲜活热闹的、名为“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