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命轮之外,窥视者现身

命轮台的青铜纹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沈烬后颈的圣痕仍在发烫,像有团火要从皮肤下钻出来。

她盯着那道被黑雾裹住的身影,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那力量波动太熟悉了,和她每次用烬火时圣痕深处翻涌的热流几乎同频,却又带着种不属于人间的冷意。

"阿昭。"她攥着楚昭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那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楚昭的指节在她手心里收紧。

他本看不见那黑影,却能清晰感知到沈烬体内的力量正被某种更古老的存在牵引——像是两根同调的琴弦,一根颤动,另一根便不得不应和。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声音压得极低:"但他知道你。"

话音未落,南宫烬的药囊突然发出"咔嗒"一声。

众人转头,见他正捏着萧景琰的下巴,指腹碾过对方青斑斑驳的脸颊。

那敌国太子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在南宫烬指尖剧烈滚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林怀远化成灰了,这小子倒还留着半口气。"南宫烬屈指弹了弹萧景琰锁骨处的银针,"不过你看他这副模样——"他突然扯开萧景琰的衣领,露出心口处渗血的青斑,"刚才黑影出现时,这些毒斑在褪。"他抬眼时眉峰一挑,"像是见了主子的狗,连疼都忘了。"

萧景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被封的哑穴里溢出含混的呜咽。

他浑浊的眼珠拼命往黑影方向转,嘴角却扯出讨好的笑——那神情像极了将死之人见到救星,却又混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沈烬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松开楚昭的手,踉跄着往命轮台边缘走了两步。

圣痕的灼痛顺着脊椎窜到指尖,她却反而张开手,让一簇赤金的火焰在掌心腾起。

烬火舔过她的虎口,在皮肤上烙出细小的水泡,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盯着黑雾里的影子:"你是谁?"

那黑影动了。

他原本模糊的轮廓突然清晰几分,露出玄色广袖下的手腕,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连血管都泛着淡青。

他抬起手,指尖虚虚一勾——沈烬掌心的火焰竟不受控制地窜了出去,在半空凝成一只火蝶,绕着黑影转了两圈,才"啪"地碎成星火。

"终于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另一半'。"

黑影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笛,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清冽。

沈烬的圣痕突然爆发出剧痛,她踉跄着扶住命轮台的青铜柱,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石砖上。

这痛和诅咒反噬不同,更像是有把刀在往她灵魂里刻字,每个笔画都在喊着"归位"。

楚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看见沈烬的指尖在发抖,看见她眼尾泛红,却强撑着不肯示弱的模样——这让他想起三年前雪夜,她跪在刑场废墟里,怀里抱着烧焦的沈家玉佩,也是这样咬着唇,把所有的疼都吞进肚子里。

"阿烬。"他低唤一声,正要上前,却见黑影的目光突然扫过来。

那目光穿过层层光雾,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尘埃。

沈烬猛地抬头。

她看见黑影的嘴角勾得更深了,黑雾里伸出一只手,指尖悬在她后颈圣痕上方半寸。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能看清他指节处的薄茧,和自己练剑时磨出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黑影的声音里浮起几丝兴味,"不过没关系......"他的指尖终于落下,沈烬后颈的圣痕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

一只手臂及时圈住她的腰。

楚昭的体温透过锦袍传来,带着龙涎香的气息,将她从那股冷意里拽了回来。

她听见他在耳边咬牙:"别动。"然后是更重的脚步声——他挡在她身前,脊背绷得像张弓。

黑影的轻笑裹在黑雾里,像片落在心尖上的雪。

"楚昭。"沈烬抓着他的衣襟,声音发颤,"他刚才说......另一半。"

楚昭没有回头。

他盯着那团黑雾,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沈烬的颤抖透过掌心传来,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药香——那是南宫烬为她调配的压制诅咒的香。

可此刻,那点暖意被黑影的气息压得几乎要散,像盏在狂风里摇晃的灯。

"你是谁?"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剑。

黑影却没有回答。

黑雾突然翻涌起来,那根穿透命轮的黑线"唰"地缩回,连带着他的身影一起消散。

命轮台的青铜纹"嗡"地轻鸣,晨光重新填满每一寸空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萧景琰突然瘫软在地,青斑重新爬满心口,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南宫烬皱着眉收回银针,转头时却见沈烬正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几星未熄的烬火,颜色比平时更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

"阿烬?"楚昭转身扶住她的肩。

沈烬抬起眼,眼底还泛着水光。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后颈的圣痕仍在发烫,可那股牵引的力量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落落的疼。

她望着命轮门后重新清晰的楚都轮廓,望着龙椅上批奏的自己亲手点过朱砂的男人,突然想起黑影说的"另一半"。

那三个字像根刺,扎进她的记忆里。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摸着她后颈的红痕说:"这是圣痕,等你找到命定之人,它就不会再疼了。"可后来沈家被灭门,母亲死在她怀里,那句话成了未说完的梦。

现在,圣痕又疼了。

但这次,疼的不是诅咒,而是......

"阿昭。"她突然攥紧他的手,"如果有一天,我要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不会有那天。"楚昭打断她,拇指重重碾过她手背上的薄茧,"就算你要去地狱,我也会把你拽回来。"

南宫烬突然轻咳一声。

两人转头,见他正拎着萧景琰的衣领往台边拖,药囊里的银针叮当作响:"先把这麻烦处理了?

那黑影的事,等回了宫再慢慢查。"

沈烬望着南宫烬的背影,又望向命轮门后那片泛着暖金的宫墙。

风卷着晨雾掠过她发梢,她后颈的圣痕突然又跳了跳——这次很轻,像是某种预兆。

她不知道黑影是谁,不知道"另一半"意味着什么。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所有的因果都不再只是前朝旧怨、帝王权谋。

有更古老的东西,从命轮之外,盯上了她。

而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楚昭的剑尖刚挑开半寸,黑影的身形便在黑雾里晃了晃。

晨雾被风卷着掠过命轮台,吹开那团阴翳的刹那,沈烬突然看清了——他半张脸浸在阴影里,眉峰与自己如出一辙,眼尾那颗泪痣的位置,竟和她镜中所见分毫不差。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后颈圣痕的灼痛突然转为酥麻,像是有根细针在往记忆深处挑。

焚天狱中那些褪色的壁画突然在眼前翻涌:赤焰里纠缠的双生身影,被黑雾笼罩的命轮,还有母亲咽气前攥着她手腕的手,"若你觉醒烬火,必有人来寻你......"原来这"人"不是归人,是等在命运裂缝里的守墓人。

楚昭的脊背绷得更紧了。

他能感觉到沈烬按在他手背的指尖在发抖,却不是恐惧的抖——那是种被真相击中的震颤,像春冰初融时裂开的细纹。

他侧过半张脸,看见她眼底翻涌的不是慌乱,而是近乎滚烫的清明,"阿烬?"他低声唤,剑鞘却仍抵在腰间,随时准备抽剑。

"我是你们前世的残念,也是命轮真正的守门人。"黑影的声音裹着冰碴子,落在沈烬心尖上。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沈家旧宅地窖里找到的古籍,上面用血写着"双生劫,烬与冥,同根生,异火焚"——原来不是劫数,是宿命的两枚棋子。

"快杀了他!他是禁忌之子,不该存在于世!"

林怀远的嘶吼像把生锈的刀,划破了命轮台的寂静。

沈烬这才注意到,方才瘫在角落的老丞相不知何时撑着青铜柱站了起来,白发披散,嘴角淌着黑血——显然是强行逼出了体内残余的毒。

他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手指几乎要戳到黑影面上:"他是命轮外的脏东西!

当年你母亲......"

"够了。"楚昭的声音冷得能冻住晨雾。

他最恨林怀远提"母亲"二字,更恨这老匹夫到死还要往他伤口上撒盐。

他的指尖扣紧剑柄,却被沈烬突然按住手腕。

"阿昭,别。"她仰头看他,眼底有簇小火在烧,"他是解开烬火诅咒的钥匙。"她的拇指轻轻抚过他手背上的剑茧,像在安抚一头随时会暴起的兽,"我娘说过,寻我的人会带来答案。"

楚昭的剑穗在风里晃了晃。

他盯着沈烬后颈泛红的圣痕,那是她每次使用烬火都会浮现的印记,此刻却随着黑影的话音微微发亮,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想起昨夜她蜷在他膝头翻古籍的模样,指尖反复摩挲着"双生劫"那页,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迷茫——原来她早就在找这把钥匙,而他竟到此刻才察觉。

"沈姑娘倒是聪明。"黑影的笑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不过你那位老丞相说得不错......"他抬手指向林怀远,黑雾突然凝成蛇信子,缠上老丞相的脖颈,"我确实是禁忌。

但这禁忌,是你们前世亲手种下的。"

林怀远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拼命抠着黑雾。

沈烬看见他瞳孔里闪过一丝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某个秘密被揭穿的恐惧。

她突然想起楚昭查到的密档: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林怀远的手令比皇帝的诏书早到沈家三刻。

原来他怕的不是黑影,是藏在黑影背后的真相。

"放开他。"沈烬向前一步,掌心腾起赤金烬火。

火焰舔过她虎口的旧疤,疼得她睫毛轻颤,"我要听他说。"

黑影的指尖顿了顿,黑雾如活物般缩回他袖中。

林怀远瘫坐在地,剧烈咳嗽着,却再不敢发一言。

南宫烬不知何时走到台边,药囊里的银针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方才正准备给萧景琰扎最后一针,此刻却停了手,目光在黑影和沈烬之间来回逡巡,像在看两株根系交缠的药草。

"既然你来了。"黑影突然抬起手,指尖跃动着一簇幽蓝火焰,与沈烬的赤金烬火截然不同,却又有种诡谲的对称美,"那么......也该唤醒你的另一半了。"

沈烬的圣痕突然爆发出灼痛,比任何一次诅咒反噬都要剧烈。

她踉跄半步,被楚昭稳稳捞进怀里。

她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能闻到他袖中龙涎香混着铁锈味——那是他方才护她时,被黑雾擦破的手腕在渗血。

可她的目光无法从那簇幽蓝火焰上移开,那火焰里映着她的脸,也映着黑影的脸,两张脸重叠的瞬间,她听见记忆深处传来母亲的声音:"圣痕不是诅咒,是钥匙......"

黑影的指尖缓缓靠近她眉心。

楚昭的剑终于出鞘,寒光掠过晨雾,却在触及黑雾的刹那被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

沈烬望着那簇幽蓝火焰越来越近,突然想起昨夜楚昭在她耳边说的话:"若有一天你要走,我便拆了命轮,烧了黄泉,也要把你拽回来。"

此刻,那簇冥火就要触到她的皮肤。

而她后颈的圣痕,正在发出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