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6章 通道之中遇幻象
就在万籁俱寂的刹那,那团光影微微震颤,一圈涟漪般的波动扩散而出——紧接着,声音在神魂最深处炸开,像是一根细针扎进识海核心。叶凌霄浑身一震,膝盖尚未完全站直,便觉体内灵力猛然紊乱,经脉像是被无形之手搅动,原本正在恢复的丹田骤然发紧,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后脑。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高台、立柱、光影……全都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下一瞬,他已不在通道之中。
他站在一座荒废的庭院里,雪落无声,铺满断剑与碎袍。师傅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熟悉的剑——正是他平日所用的那一柄。老人双目圆睁,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咳出一口黑血。
“徒儿……你终于……回来了。”
叶凌霄踉跄后退,喉咙发堵。这不是真的。师父早在十八年前就已坐化,死于护他突围之时。可此刻,那气息、那温度、那指尖颤抖的弧度,全都真实得无法否认。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时已染满鲜血。
“不……我没有……”他喃喃道,想要拔剑,却发现剑已在他人手中。而那持剑的人,正是他自己——另一个他,面无表情,剑尖还滴着血。
幻象中的“他”缓缓抬头,目光冰冷:“你说过要守正道,可你杀的是谁?是你唯一的亲人。”
叶凌霄猛地咬舌,舌尖一痛,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这一痛让他神志稍清,意识到不对。他强行闭眼,运转太虚剑经的心法口诀,将残存灵力逼向识海。一道微弱剑意自眉心冲出,如刀割雾,眼前画面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现实回归。
他仍跪在台阶上,额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沈清璃和故人坐在不远处,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陷入了某种境地。
他强撑起身,右手握剑,剑尖点地稳住身形。刚才那一咬虽唤醒自己,但也耗去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若再沉入一次,可能再也出不出来。
必须唤醒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将仅存的灵力凝聚于眉心,再次催动太虚剑经中最锐利的一式——破妄。此招本为斩妖除魔所创,专破虚妄之形,如今却用来刺向自己。剑意贯脑,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眉心裂开一道细纹,渗出血珠,但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拖着剑,一步步挪到沈清璃身边,抬起左手,轻轻拍在她手腕内侧。
灵力震荡如涟漪,沿着经脉传入其神念核心。
沈清璃猛地抽搐,瞳孔剧烈收缩。她看见的是宗门大殿崩塌的瞬间。火光冲天,族人哀嚎,长老们拼死挡住追兵,只为了让她逃出生天。她躲在山崖缝隙中,听见亲妹妹哭喊着她的名字,而后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救我……”
她想冲出去,却被一股力量死死按住。等她终于挣脱束缚,看到的只有满地残肢与烧焦的令牌。她跪在尸堆中,抱着妹妹尚有余温的身体,泪水滚烫。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清醒时,手腕忽然一麻,像是被人从深渊边缘拽了一把。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心底浮现——那是叶凌霄曾在生死关头说过的话。
“疼的时候,就记住你还活着。”
她指尖银针骤然刺入心俞穴,剧痛如雷贯耳,同时心底回荡起幼年母亲教她的静心口诀——‘风不止,心当止’——她猛然睁眼,泪痕未干,神志已归。
她第一反应是探向叶凌霄的脉搏。跳动紊乱,但仍在。她立刻运转九转天医诀,将一丝清灵之气渡入对方经脉,助其稳住神魂。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他们同时转向故人。
故人正蜷坐在石台上,双手抱头,指节泛白。他的幻象最为隐秘,也最致命——那夜风雨交加,他曾亲手签下密令,换回族人性命。可当他回到营地,亲信跪在他面前,拔剑自刎,口中只说一句:“大人,我不愿做叛徒。”
亲信倒下时,手中紧握的不是剑,而是一枚孩童的木雕——是他从未见过的儿子的唯一遗物。
血溅三尺,染红了他的衣摆。
十年过去,那一幕从未真正离去。
此刻,他又站在雨中,听着同样的声音,看着同样的剑锋刺入胸膛。他想阻止,却动弹不得。他想辩解,却说不出话。那种无力感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叶凌霄将剑横放在地,双手结印,以剑气为引,配合沈清璃的医诀之力,凝成一道震荡波,破开迷障,撞入其神念核心。
故人身体猛然一震,喉间溢出一声低吼,额头青筋暴起。他挣扎着抬起头,眼神涣散,嘴唇干裂。
“别……别让他们死……”
“他们已经死了。”叶凌霄低声说,“你也活到了现在。如果你在这里倒下,他们的死才真的没了意义。”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进故人的意识深处。他喘息着,一拳砸向地面,石板应声裂开。痛感让他彻底挣脱幻境。
他猛然撕开衣襟,将玉符残片按在心口,嘶声道:‘我活着,便是你们的证人!’
三人围坐一圈,背靠背,气息相连。
“不是结束。”故人抹去嘴角血迹,声音沙哑,“它还在。”
他说得没错。
虽然双眼所见仍是通道原貌,但他们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细微的波动,像是看不见的丝线,在悄悄缠绕神魂。偶尔眼角闪过残影——师傅的手垂下、妹妹伸出手、亲信倒下的瞬间——都只是半秒即逝,却足以动摇心神。
沈清璃取出一枚银针,刺入自己耳后穴位,稳住神魂。她闭目调息,察觉体内灵力虽可运转,但每一次循环都会受到轻微干扰,仿佛有人在暗中篡改节奏。
“这通道在模仿我们的记忆。”她说,“它不杀人,它让我们自己毁掉自己。”
叶凌霄点头。他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前方那团光影依旧悬浮在高台之上,没有移动,也没有再发声,但它释放的压力却越来越重。
他缓缓抽出剑,横置于膝上。
“守住念头。”他说,“不管看到什么,记住你是谁。”
沈清璃将手掌覆在他的剑柄上,传递一丝暖意。故人则从怀中取出玉符残片,贴于额前,感知神魂波动。三人同时运转基础心法,灵力在彼此之间形成微弱循环,构筑起一道精神屏障。
时间流逝变得难以判断。
某一刻,叶凌霄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睁开眼,发现沈清璃的手正在微微抽搐,睫毛轻颤,像是又要陷入幻象。他刚想出声提醒,却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两个字:
“娘亲……”
叶凌霄心头一紧。
他知道,她的母亲是在她七岁时被仇家剜心而死,尸体挂在城门三天,无人敢收。那是她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
他立即加大灵力输出,通过手掌传导过去。沈清璃身体一僵,随即剧烈喘息,冷汗直流,但她没有叫出声,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她挺过来了。
可就在这时,故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额头冒出黑气,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地面,眼中映出火光——又是那个夜晚,帐篷外马蹄声逼近,亲信跪地请命:“大人,让我替您去死。”
叶凌霄迅速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剑意凝于指尖,与沈清璃渡来的清灵之气交汇,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的锋芒,刺入故人眉心——此非纯破妄,而是斩虚扶正的新生之力。沈清璃也立刻调转气息,以医诀清浊。两人合力,才勉强将其拉回。
三人皆已疲惫不堪。
但他们不敢停。
因为只要有一人失守,整个防线就会崩溃。
叶凌霄盯着前方的光影,目光坚定。他知道,那东西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下一次攻击,一定会更狠、更准、更深。
他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剑柄上的血渍已经干涸,颜色发暗,像是一道旧伤疤。
他的拇指正抵在剑格边缘,稍一用力,就会划破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