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契约破裂·谁是奸细

t萧承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赤火猴温热的血透过粗布浸透他的衣袖,那只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猴此刻像团被揉皱的破布,喉间只有细若游丝的喘气。

他能清晰感觉到怀里的小兽在发抖,不是因为疼,是恐惧——方才被群妖围攻时,赤火猴还在拼命用尾巴缠住他手腕,哑着嗓子喊“主人别怕”。

“让开!”白绫的身影突然挤开人群,她原本柔滑的狐尾此刻炸成蓬松的雪团,眼尾的红痣因焦急泛起薄红。

作为与萧承煜签订共生契的九尾妖,她能清晰感知到主人的气血翻涌,“先带赤火回镇妖楼!这里我来挡!”

萧承煜刚要动,腰间忽然一沉。

阿橘不知何时跳上他肩头,尖锐的猫爪隔着布料戳他后颈:“蠢人类,你现在冲回去就是送靶子。那些妖丹血祭的残片还在摊位底下,我刚闻见鬼面藤的味儿——”

“鬼面藤?”白绫猛地转头,狐耳在头顶抖了抖,“玄门秘地里才有的催魂香!三年前青丘山那起妖丹被盗案,我阿姊就是闻见这味儿……”

“都闭嘴!”萧承煜低喝一声,他望着周围逐渐逼近的妖群,突然笑了。

那笑意像淬了冰的刀刃,从前总挂在嘴角的玩世不恭全被碾碎,“各位妖兄妖弟,你们说我用妖丹炼丹。”他弯腰扯下块衣襟,动作极轻地裹住赤火猴渗血的肋下,“那麻烦哪位,把我镇妖楼的丹炉指给我看看?”

人群静了一瞬。

有只獐妖缩了缩脖子:“可……可血祭阵图的纹路,和镇妖楼门口的八卦纹……”

“放屁!”阿橘“唰”地炸毛跃到萧承煜头顶,圆溜溜的猫眼瞪得溜圆,“镇妖楼的阵是引灵聚气,血祭阵要的是怨煞之气,你当我们老板闲得用金漆画杀人阵?”它忽然弓起背,前爪指向人群后排,“还有那个喊‘毁镇妖楼’最凶的,你尾巴尖沾着鬼面藤的灰——玄门的催魂香烧完会结青灰,当我们妖族鼻子都是摆设?”

骚动再起。

几个妖修立刻转头去看那道身影。

被指认的是只黑狼妖,此刻正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可他毛茸茸的狼尾尖上,确实沾着星星点点的青灰。

“是他!”“那味儿就是从他那边传过来的!”

萧承煜趁机抱着赤火猴往白绫身边靠了靠。

白绫的狐尾已展开七重,每重都流转着淡金色的妖纹,那是九尾妖全力防御的征兆。

他低头摸了摸赤火猴发烫的耳朵,小家伙居然还能蹭他掌心,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咽。

“老板,”白绫的声音压得很低,“要不先解了我们几个的共生契?要是玄门拿契约做文章……”

“解你个头。”萧承煜突然笑出声,手指重重敲了下白绫的狐耳,“当初说‘愿与君同生共死’的是谁?现在倒要当逃兵?”他抬头望向妖市尽头那座被晚霞染成金红的镇妖楼,楼角的铜铃正被风撞得叮当响,“这楼立着,就是要告诉所有妖,有人信你们。现在解契,和那些喊‘妖必为祸’的玄门老东西有什么区别?”

阿橘突然从他肩头窜出去。

这只胖成球的猫妖此刻像道黄色闪电,几个腾跃就扒住黑狼妖的后颈。

“嗷呜——”黑狼妖惨叫着被按在地上,阿橘的爪子抵住他喉管,“说!谁让你往血祭阵里撒鬼面藤的?”

“我、我不知道!”黑狼妖浑身发抖,“是个穿道袍的小娃娃给的香灰,说只要把阵图引到镇妖楼,就能换……换化形丹!”

“小娃娃?”萧承煜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摊位前晃悠的那个“落难修士”——扎着双髻,捧着个缺角的瓷碗,说自己被师兄弟追杀,求他给口热粥喝。

当时阿橘还说那小道士身上有股“假模假样的生人味”,现在想来,哪是生人味,分明是刻意收敛的玄门清罡气。

“妖市要乱了。”白绫突然握住他手腕。

她的掌心沁着冷汗,狐尾的妖纹开始泛起暗红,“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让妖族和镇妖楼彻底对立。看——”

萧承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原本聚集在妖市的妖群不知何时分出了一半,正举着被掀翻的摊位木架、断裂的兵器,朝镇妖楼方向涌去。

楼前的石狮子已被撞得歪倒,几个守楼的小妖试图阻拦,却被愤怒的妖群一把推开。

“赤火就交给我。”白绫将赤火猴轻轻接过去,她的指尖掠过小猴眉心,一道淡粉色的妖力没入其中,“我用狐族的护元诀吊着他的命。你去镇妖楼——”她突然顿住,耳尖微微发红,“别让那些傻子真把楼拆了,我上个月刚让人换的琉璃瓦,可贵了。”

萧承煜扯了扯嘴角。

他反手握住白绫的手腕,将一枚镇妖楼特制的聚灵玉塞进她掌心:“给赤火含着。”转身时,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缩在角落的黑曜身上。

那妖市商人正低头搓着手指,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周围的叫骂声压了下去。

“走!”萧承煜大喝一声,足尖点地跃上旁边的屋顶。

瓦片在脚下碎裂,他却像道黑色的风,朝着镇妖楼方向疾驰。

背后传来阿橘的尖叫:“蠢人类等等我!你踩坏的瓦片要从你工钱里扣!”

镇妖楼前的喧哗越来越近。

萧承煜能听见妖群的怒吼混着木料断裂的脆响,能看见楼前的汉白玉台阶上已经溅了血——不知是哪个守楼小妖的。

他跃上最后一道飞檐时,忽然听见人群中响起个清凌凌的童音,带着说不出的讥诮:

“各位妖仙,这镇妖楼的砖可都是人血染的。你们说,拿它来祭你们死去的同胞,够不够?”

萧承煜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声音他太熟了——正是三天前那个“落难修士”,此刻他站在镇妖楼的匾额下,道袍一尘不染,双髻上的红绳在风里晃啊晃,像两簇跳动的火。

萧承煜的指节在飞檐上捏得发白。

那道童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紧绷的神经——三天前他给那小道士盛了三碗红豆粥,看他捧着碗蹲在摊位角落,睫毛上还挂着

"委屈

"的水珠。

此刻对方道袍翻飞,双髻红绳如血,哪有半分落难模样?

"各位妖仙,

"天机童子踮着脚,指尖绕着红绳晃了晃,

"你们当镇妖楼是庇护所?

可这楼的地基里,埋着二十七个妖修的妖丹。

"他突然转头望向萧承煜,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毒的刀,

"萧老板,要我替你数数吗?

上个月青丘山走失的兔妖,前天被挖了妖丹的穿山甲精,还有......

"

"住口!

"白绫的尖叫混着狐尾破空声。

她不知何时抱着赤火猴挤到人群最前端,狐尾上的妖纹因暴怒泛着刺目的金红,

"你敢污蔑我家老板,我撕了你的嘴!

"

妖群炸开锅。

有妖修举起断剑指向萧承煜,有老龟妖颤巍巍掏出龟甲要砸楼门,更多小妖缩在角落发抖——他们本就对人类修士又惧又恨,此刻被天机童子的话一挑,多年积怨全烧作火苗。

萧承煜从飞檐跃下时,衣摆带起一阵风。

他落在镇妖楼台阶前,正对着天机童子的眼睛。

那双眼瞳黑得发沉,哪里是孩童该有的清澈?

分明是浸过千年阴谋的深潭。

"小友好手段,

"他扯了扯嘴角,声线却冷得像冰碴,

"用鬼面藤引妖怒,用血祭阵泼脏水,现在又编故事挑离间——玄门给你什么好处?

"

"好处?

"天机童子歪头笑,袖中滑出一张黄符。

符纸泛着幽蓝光芒,隐约能看见

"震

"字纹路,

"自然是看你这镇妖楼塌了,看这些蠢妖哭着求我玄门收编。

"他突然捏碎符纸,蓝芒如蛛网般扩散,

"尝尝这妖魂震荡符——你和那些妖签的共生契,该碎了!

"

萧承煜心口猛地一痛。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几根维系契约的

"线

"在震颤:白绫的狐火灼得他指尖发烫,阿橘的猫毛炸得他后颈刺痛,连重伤的赤火猴都在契约里发出濒死的哀鸣。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松开牙关——这些契约是他用真心换的,此刻却成了敌人攻击的靶子。

"老板!

"白绫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

她原本润泽的狐毛开始脱落,露出

"契......契约在抽离!

"

"稳住!

"萧承煜大喝一声。

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口腔,抬手按在胸口。

镇妖楼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楼角铜铃炸响,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契约线上,

"镇妖楼立,契约不碎!

你们信我一日,我便护你们一日!

"

妖群突然静了。

那些本要砸楼的妖修望着萧承煜身后半透明的楼阁,望着他眼底翻涌的血色,忽然想起每月十五他在楼前摆的灵粥,想起他替受伤小妖治伤时从不问种族,想起他说

"妖有善恶,人亦有

"时的认真模样。

"他妈的!

"阿橘从人群里窜出来,胖爪子拍在萧承煜脚边,

"老子活了两百年,还没见过这么实心眼的人类!

要信他的跟我来,要砸楼的先过我这关!

"它弓起背,周身腾起橘色妖雾——那是猫妖燃血的征兆。

"阿橘!

"萧承煜瞳孔骤缩。

他正要去拉那只不要命的胖猫,忽然听见左侧传来破空声。

黑曜的身影像道黑影扑来,手中短刃泛着幽绿寒光,直取他心口!

"小心!

"

苏挽霜的声音混着掌风同时抵达。

这位女武神不知何时站在屋顶,素白劲装染着血渍(分明是刚从玄门埋伏里杀出来),掌心凝聚的古武罡气如银月坠地。

黑曜的短刃刚要碰到萧承煜衣襟,就被罡气撞得倒飞出三丈,重重砸在镇妖楼的汉白玉柱上。

"黑曜?

"白绫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妖市商人从前总在她这里买灵草,说要给老母治寒症,此刻却吐着血沫跪在地,短刃上的绿痕正是玄门特有的

"蚀魂毒

"。

"我......我不想的!

"黑曜颤抖着扯下衣领。

他心口处纹着玄门的

"镇

"字咒印,青黑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脖子爬,

"他们抓了我娘,说不杀萧承煜,就把她做成血傀......

"

萧承煜望着地上的短刃,又望着黑曜胸前的咒印。

他想起三天前这商人还在摊位前讨价还价,说要给镇妖楼送两筐新鲜灵果。

此刻灵果筐还在楼角放着,果子却被踩得稀烂。

"信任崩塌一次,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蹲下身,指尖掠过黑曜脸上的血。

镇妖楼的铜铃还在响,声音里多了几分沙哑,

"但你娘的命,我替你救。

"

黑曜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光,又迅速暗下去:

"来不及了......他们说,只要我得手,就会送解药......

"

"住口!

"苏挽霜跃下屋顶,靴尖碾住黑曜的短刃。

她望着萧承煜泛白的指节,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

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根定海神针,

"先处理契约,玄门的账,我替你算。

"

萧承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望着满地狼藉,望着白绫怀里还在昏迷的赤火猴,望着阿橘炸毛的背影,突然笑了。

那笑里没了从前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冷硬的锋利:

"玄门要我镇妖楼塌?

"他抬手按在楼门上,镇妖楼的虚影骤然凝实,

"那我就建座更高的,高到他们够不着。

"

天机童子趁着混乱正要溜,却被一道金光定在原地。

萧承煜不知何时取出真言镜,镜面映出他冷冽的脸:

"想走?

先把你背后的主子说清楚。

"

"主子?

"天机童子突然尖笑,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什么叫......

"

"砰!

"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远处的街角,一道玄色身影转过弯去,只留下半片绣着八卦纹的衣袖。

萧承煜望着那抹背影,心口突然泛起一阵刺痛——那是他上一世证道时,最痛恨的那个人的气息。

"老板?

"白绫轻声唤他。

萧承煜收回目光,替赤火猴理了理被血浸透的毛发。

他望着镇妖楼上被砸裂的琉璃瓦,望着苏挽霜正在压制黑曜体内的咒印,忽然弯腰捡起块碎瓦。

瓦片上还沾着小妖的血,在夕阳下泛着暗紫。

"把天机童子关到楼里,

"他声音很轻,却像铁钉钉进木头,

"黑曜的娘,今晚必须救出来。

"他转头望向苏挽霜,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狠厉,

"玄门既然要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

"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镇妖楼。

楼角的铜铃突然发出一声长鸣,像在应和他的话。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玄门分部,一位灰袍老者望着案头的传讯玉牌,指节捏得发白——那上面,正浮现着

"镇妖楼契约未碎

"六个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