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不知所措

[世界历1924年1月19日,距离尤恩-赫斯特死亡还有51天]

“事情就是这样,芙蒂尔-冯-希罗兹与其手下设计陷害上级军官,强行闯入公馆,大肆破坏。\第,一¢墈.书,旺¢ \耕¢新-嶵/全*”站在办公室中间,顶着浓重黑眼圈的坎特雷克看起来毫无倦意,向着吉伦中将厉声控诉,“以各种方式强取豪夺,一次性就夺取了15吨银制器皿!”

站在走廊上旁听的尤恩很无语:“拿银器不假,毕竟银刀叉银盘子啥的确实没少拿……但是15吨?那偷的到底是盘子还是钢卷啊?”

“话说为啥他黑眼圈那么重?”透过门缝查看情况的伊莉丝问。

“听说他通宵洗了整整一夜的澡。”米歇尔伸出三根手指头,“用了三块肥皂!”

“羡慕他的毅力。”寇塔珂也忍不住称赞。

“一派胡言,我感到非常的气愤。”希罗兹回击道,“他的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们既没有引燃沼气,也没有盗取如此之多的餐具!”

“那这个意思就是你们确实拿了是吧?”吉伦中将问。

“确实如此,但那也完全在规定之中。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先到先得,反而坎特雷克在军队之中搞小团体,强行圈地,破坏规则!”

“你还指责上我了?”坎特雷克斜了希罗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军校毕业还要靠内幕呢……”

“总比交个战术提案都要靠抄袭的人强。”希罗兹也对他翻了个白眼。

“空口无凭。”坎特雷克转头对中将说,“不要听信她的胡说八道,我的那个提案在孤立系统条件下完成。所以完全、绝对、百分百是,纯原创!”

“我都没说那个人和提案是什么你就主动跳出来说‘别带我节奏’?”希罗兹反问着说。

“你没有证据!”坎特雷克仍是嘴硬。

“这就是证据。”希罗兹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件启封的档案袋,“提案的原件,详细包含着我引以为豪的利用市区进行弹性防御的战术设想,而你从其中盗走了我本来要上交的战术提案并违规启封!”

“所以那傻叉战术是她想出来的?”门外的尤恩情绪复杂。

“并非违规,那上面写的是待密,我看过好几遍。”坎特雷克咬死不放,“未标特密文件,以我的身份,开启就不算违规,只能说明我对帝国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地仔细审查每一份文件!”

“是吗?哦,抱歉,上面不小心洒了几滴咖啡。”希罗兹用美工刀刮掉了档案袋字迹上的褐色图层,“特密”二字显露无疑。\求.书\帮/ `罪*欣~蟑′截^埂_薪/筷\

“你居然敢这么坑我?”坎特雷克气急败坏。

“这就是大人物之间的斗法吗……”克里斯蒂娜叹为观止。

“既然如此,吉伦中将,我只讨要他们所得的所有战利品,至于其他的,既往不咎。”坎特雷克只能使出绝招,“鉴于我们二人身份的特殊性和差异性,您最好慎重做出判决。”

吉伦中将陷入沉思,不久之后,他说:“我觉得吧,你们两个都有错。坎特雷克记一次违纪。希罗兹,你要向坎特雷克上缴所有战利品,限期今日晚上,否则按严重违纪处理!”

果然是经典的和稀泥,然后各打五十大板——而且力道上的孰轻孰重能明确地区分出来!

与趾高气昂的坎特雷克形成鲜明对比,希罗兹气鼓鼓地带着尤恩一众人走出办公室:“这算什么?”

“我不太懂啊,长官你为啥这么生气,最受伤的不是我们吗?”伊莉丝问,“毕竟您是为了整人才加入的行动,我们才是拿银器的那个,损害的也是我们的利益……”

“你不懂,傻姑娘。”希罗兹解释道,“第一,看他挣钱比我亏钱都难受。第二,战利品数量谁也没事先统计,他只要一口咬死我没交齐,我就得吃大亏!”

“他不是也被记违纪了吗,至多算是两败俱伤吧?”伊莉丝又问。

“但他兼任军队的常任行政秘书。”希罗兹摇摇头,“想改记录还不容易?”

“那您还有其他方法吗?”

“没有。”希罗兹非常郁闷,“既然用拆特密文件这种手段都没扳倒他,这一局看来是他赢了。”

尤恩想了想,从怀里拿出那本名册:“也许我有解决方案,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阐述,因为这属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策……”

“军人总是会有艰难抉择的时候。”希罗兹说,“就像是电车难题,如果帝国的军事大臣绑在一条

轨道上,外交部长绑在另一条轨道上,为了帝国的未来,你要怎么选?”

“确实是难题,挺难选的。”尤恩沉思道,“能选双轨漂移不?”

“额……”希罗兹陷入了一阵尴尬,“那你说一下你的方法吧。”

“我们在公馆里发现了这个留宿记录,吉伦中将也在上面。”尤恩把名册展示给希罗兹,用“你懂的”的那种微妙的语气说,“公馆中或许有一些特殊服务。”

“我看不出来这能要挟住他。¢优^品?暁-税·网\ ,哽+辛′最,筷`”希罗兹担忧地说,“我听说他年少的时候也是那种挺风流的花花公子。”

“但要是根据种种迹象表明,馆内有共和国间谍,依靠这种方法盗取机密呢?”

“哦,那就有说服力了。”希罗兹喜笑颜开,“但你为什么说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因为,嗯,怎么说呢……”尤恩趴在希罗兹耳旁耳语道,“其实你爹也在上面,捅出去对谁都不好。”

“靠,我就知道。”希罗兹又把名册还给尤恩,“这事就交给你来吧。”

“啊?”尤恩感到震惊。

“肯定不能我来,这不是常识吗?你们必须以自己损失为由行动,以交易的方式令中将撤回决定。”希罗兹拍了拍尤恩的肩膀,说,“如果让我解决,就会显得是我狗急跳墙才出此招进行勒索——那样的话场面会很难看。”

“好吧……”尤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同日,下午]

预约后,尤恩与伊莉丝一同走在残破的街道上,前往吉伦中将的办公室。

“真高兴你还能陪我一起过来。”尤恩说,“虽然我觉得你派不上什么用场。”

“没关系,长官,毕竟我仍然是你的传令兵。”扛着包裹的伊莉丝说,“再说我这也是顺路——要是你干不成的话我就得把包裹里的所有银器给那个坎特雷克,说不定还会把我原有的银制东西也连带出来!”

“你出来参军还带着贵重的银制品吗?”

“我妈说她往里面放了所有我有可能用的上的东西,所以,确实有几个,呃,银制的首饰。”

“这完全算是负重吧?”

“她说我有可能会出席什么舞会,到时候得打扮得漂亮点,里面甚至还有几件连衣裙。”伊莉丝向袋子中看了一眼,“带的东西多也是个好事,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问我要。”

“……行吧。”

没等尤恩踏入吉伦中将的办公室,他就听到了中将的斥责声,他似乎是在呵斥一位他的下属: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这么红,是在嫉妒上级么?”

“报告长官,是我昨天熬夜批改文件才导致……”

“闭嘴,我最看不惯红眼的孽种!”

尤恩藉由街边橱窗的反光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形象,尤其是那双深红色的双瞳——恐怕他在将军眼中的观感不会很好。

“怎么办?”伊莉丝问。

“墨镜!”尤恩问,“你包里有墨镜吗?”

伊莉丝连忙从包裹里掏出墨镜为尤恩带上,确保自己眼中的红色被完全遮住。

没走两步,中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看现在的军官早就把以往的帝国绅士风度丢掉了,才会如此对上级蛮横无理!”

“这……”

“手杖!”

伊莉丝从包裹里翻出一根手杖递了上去,以便让尤恩看起来更有绅士风度。

“你们这帮蠢货,还指望让你们上战场杀敌?我看你们打猎连野鸭都弄不死!”中将越说越激动,“现在给我滚出去!”

“猎犬!”尤恩命令道。

“呃,这个有点难办,包里确实是没有活物的……”伊莉丝忽然瞥到了旁边街道上正在遛狗的少年,立刻小跑过去,一把夺过拴狗绳,“军方临时征用!”

“为什么现在这城里还有人在遛狗啊?”接过绳子的尤恩吐槽道。

另一边,吉伦中将终于消停下来。他平复心情,说:“下一位!”

伊莉丝将门推开,尤恩照旧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看见来客这等模样,吉伦中将大吃一惊:“你就是尤恩上尉,希罗兹的手下吗?”

“是。”

“看来是我有所误判。”吉伦中将说,“没想到你还是盲人!”

“……”

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将错就错,尤恩就这样用手杖在地上胡乱敲着,坐在了座位上。

“其实我只是暂时

眼睛受伤了而己。”他试图用言辞挽回些什么,让自己的形象更偏向于以往,“过几天就能恢复。”

“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吉伦倒了两杯酒,向他递上一杯,“救了皇太子一命,还因此发了勋章,升了军衔,不是吗?”

“没错,那是我的荣幸。”尤恩伸手要接,却不料吉伦的手忽然缩了回去,“哎,怎么……”

“我没有给你任何提示你就精准地接了过来,其实你完全没瞎吧?”

“这个,主要是误会,我其实……哦。”尤恩有些慌张,“我要感叹您卓越的辩识与推理能力,居然能一眼识破这种伪装。”

“只是我有过经验而己,我之前就负责军医方面的相关事务,具体内容就是抓装病的逃兵然后用‘医疗’手段狠狠折磨他们。”吉伦中将冷冷地说,“还有,既然你没瞎就赶紧把那条狗给我牵走,它要在我的办公桌腿上撒尿了!”

“是,长官!”尤恩迅速地揪住狗的后脖颈,打开门把狗扔了出去。

“很好。”吉伦的表情快速换成了职业性的高位者对低位者的微笑,“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被吉伦的气场所震慑,尤恩,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被他拿捏于股掌之中:看来第一回合的交锋是以自己惨败收尾。

既然如此,需要以退为进才行。

“在此我想表示我的歉意,您应该也知道,我同样参与了对公馆的搜刮行动……”

“哦,对。”吉伦眉头微皱,“就是你们偷走了那些银器?”

“呵呵,帝国军的事,那能叫偷吗?那叫‘为提升军中士气合理拿取行动纪念品’。”尤恩笑到一半忽然停止,“当然,坎特雷克要问我们讨要所有搜刮得到的战利品,我认为这可能不太合理……”

“这是我的决定,你要表示质疑吗?”中将面露不悦。

“正是如此。因为,我认为我们搜刮所得的一些东西,可能,不太适合交给他。”尤恩以一种微妙的语气说着,掏出那本名册。

“这是……”

“公馆中客房找到的,上面罗列了一系列的人名。”尤恩说,“似乎是,接受某种服务的人的名单。”

吉伦中将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但他的右手却微微发颤。

“而各种因素似乎在说明,联军之所以能这么快破城,是因为城中原本就有间谍,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接触到了一些军方的高层人物。”尤恩逐渐占据上风,“这可就有点难办了,对吧?”

“是的,一切与此相关的人都会受牵连。”吉伦中将严肃地说,“你要以此要挟我吗?”

“不,当然不,这个名册纯粹是意外所获,所以我才预先呈递给你。”尤恩装作犹豫不决,“我怕想要挟你的另有其人。”

“你是说,坎特雷克……”

“有钱人的房户那么多,为什么他就盯住了这个公馆?为什么他特意要我们返还所有战利品而不是仅仅银器一类的贵金属?”尤恩又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还听说,常务秘书一职只是他的跳板。比起老实待在参谋部,他更想升将衔。借助家族的关系,条件满足,但还差一个空位——我怕,这里面有猫腻。”

沉思半晌,吉伦中将与尤恩握了握手:“感谢你的提示,我会撤回我先前的决定,那些银器仍是你们的战利品。”

“多谢。”

“但作为交换,你要……”

“当然没问题,将军。”尤恩微笑着主动撕下了写着吉伦中将的那一页纸,扔进旁边的火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