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非此即彼
［世界历1924年1月18日，距尤恩-赫斯特死亡还有52天］
无数炮弹划过致命的弧线，随机落入战壕之中，将里面被选中的幸运儿的血肉之躯炸个稀碎。\鸿?特?晓·税?枉\ ·埂¨歆￠最?全`
第二道战壕之下，临时库房中的尤恩捂着耳朵，一边祈祷炮弹不会炸中自己，一边等待着进攻命令。
当命令下达时，他就得钻进机动装甲里，不惜一切代价玩命的向前冲锋，不冲就会被督战队宪兵按照军法处置。
奇葩的是，为了防止机动装甲逃跑，他们甚至专门准备了督战用破甲炮！
就这一点而言，尤恩还是很羡慕对面的共和国军队，虽然他们的督战队也架着机枪，但好消息是……他们的督战队用的是绍沙轻机枪。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寇塔珂有些崩溃，“我感觉我要受够了。”
“别急，我们昨天不是才立下大功吗？”尤恩倒是比较乐观，他摆弄着手中的黄色十字星勋章——那是太子给他专门颁发的。
说来好笑，从军这一个月时间拆了不少机动装甲都没搞到的勋章，竟然以这种形式到手了，而且一到手就是黄色。
除此之外，他的军衔也从中尉变成了上尉，现在可以说高其他中队长一头了！
“兴许过几天，太子就会给我们加封为骑士之类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光荣地乔迁后线……”
“听起来不错嘛。”伊莉丝说，“尤恩队长可以叫黑骑士，小寇能叫紫铜骑士……”
“那我呢？”布莱克问，“我能是什么骑士？”
“种族骑士。”尤恩嘲讽道。
“别贫嘴了，各位。我们己经能算是幸运的了。”机库旁边，威廉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队列中间的人才惨呢，他们要在河流地段被敌军集火攻击。”
这场战役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场大型的国际观瞻，此处缺乏战略意义，只有政治意义，在最初帝国的军事计划中完全当做诱饵来用。
现在它可以说依然是诱饵，只不过帝国变成了去咬钩的那条傻鱼。
“希望可以快点结束吧。”把信纸按在足具钢笔上写字的佩特拉似乎写完了，她整体地审阅了一遍，似乎不太满意，“我总感觉缺了什么，像是……真实感？”
“什么真实感？”尤恩侧过头问。
“就是让我的家人们真正感觉我是在枪林弹雨的前线中生活的那种残酷的真实感，这些东西，离他们太遥远了，远到无法共情。^兰~兰`文`茓! *首\发¨”佩特拉很苦恼，“如果无法共情，我就不能与他们互诉衷肠。”
“是吗……或许我能帮你改进文章。”文科生贝姆把信纸拿了过去，但近视的他没法在暗处看清信纸内容，于是他本能地走向更亮的地方——机库外。
“哎，等等，外面很危险……”布莱克本想劝阻，但贝姆己经走出库门到了壕沟中。
正巧，一枚流弹击中了门外哨兵的脑袋，脑浆与鲜血随着迸溅到了信纸上，这让贝姆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库房。
“好吧。”看着染血的信纸，尤恩面无表情地说，“至少现在它看起来就有那种‘残酷的真实感’了。”
佩特拉五味杂陈地接过信纸，屋中的气氛似乎也跌至冰点。
最后，这尴尬的死寂由一位大胆的新兵打破。
“恕我首言，队长！”克里斯蒂娜问，“您对于死了人这种事情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这，很重要吗？战争本来就是要死很多人的。”尤恩毫不在意地说，“我看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都这样，旁边死了人看都不看一眼。”
“那些老兵，他们是因为见过太多死亡才逐渐麻木。”克里斯蒂娜质问道，“可你不是，你上前线才堪堪一个月，而且我听过前辈们描述你以前的事……你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毫不在意他人的死亡。你难道没有丝毫同情心吗？”
“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需要关心的活人太多了，让我没空关心死人的缘故吧。”尤恩也有所迟疑，“所以，我不是就很关心还活着的你们吗？”
“就你的表现来看，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表示赞成。”寇塔珂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看待角度不同，结果也就不同。”尤恩解释道，“就像你和比萨斜塔合影，虽然从摄影角度上看你是在扶着这座塔，但从普通路人的视角来看，你就像是在行一种下一秒似乎就要喊sieg-heil的礼。”
“死亡的恐惧
，主要来源于未知吧。”伊莉丝想着说，“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死后会去何方才会恐惧。那你说我们死了之后会去哪儿呢？”
“下地狱吗？”布莱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虽然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我祈祷我会去天堂。”
“我倒是希望可以去食堂，可以吃什么都吃个够。”霍夫曼摸着肚子，“前提是别让布伦希尔掌勺。”
“人死去后应该哪里都不会去吧。”贝姆文艺地说，“我们会回归大地，享受如出生前的那般平静，祥和。~咸^鱼?看_书/惘. /首?发/”
“我想想，如果猫死了会去喵星，狗死了会去汪星，科技健身的死了会去类固醇星球……”尤恩进行了推论，“按照这个逻辑，咱们死了估计得去塞伯坦。”
此时，爆炸的声音终于如雨点般在城区西处响起，尖锐的防空警报变成了无力的哀嚎，淹没在炮火之中。
侧耳倾听的众人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如地狱般的画面。
“或许我们死后不会下地狱。”布莱克呢喃道，“这里就是地狱。”
“准备进攻！”
进攻的号角吹响，机库的大门开启，怀揣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复杂心情，众人进入了机动装甲驾驶舱，插入钥匙，冲出库房，借助前方临时修缮的斜坡，奔向满目疮痍的城区。
战斗并不费力，敌军在此处驻留不多，可用的机动装甲也没有几台，被帝国军逐个消灭。
帝国军就这样以所向披靡的势头拿下了城区，速度快到让人觉得刚才的轰炸简首像是在浪费炮弹——而实际结果来看，就是在浪费炮弹。
最激烈的环节就这样结束，少得可怜的驻军和民兵团体再也无法抵御进攻，但即便如此，清扫工作还要进行很久。
穿行于城区的残垣断壁之间，尤恩一边清理敌军设置的街垒等防御工事，一边感到奇怪：
街上太安静了——这倒不是说会有转角会有突然出现载满暗杀兵的黑色高级车把你当街打成筛子的可能性，而是因为周围没有任何人，无论军人，市民，活人，死人，还是什么半死不活的人，全都没有。
他们会去哪里呢？
“整座城看上去都快被打废了啊。”威廉中队长似乎有些感叹，“真是造孽。”
“可不是嘛。得之易，失之亦易。”威廉缓缓开过主干道，“我们即使占领这里，等到被联军进攻，也会像他们今日这般溃败。”
“我听说司令部上面要利用整座城做‘弹性防御’……”克洛普问，“据说是根据坎特雷克上校的提议，先回撤战线，在城中埋伏精兵，与大部队里应外合消灭敌军，由此往返，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事是真的吗，前辈？”
威廉点了根烟，给出了肯定答复：“似乎确实如此，但我觉得，这怎么看都很难实现。”
尤恩也愣了一下，说：“真要想实现这种战术，恐怕得把突击兵用油纸包好放下水道里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说到此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许城中真的可能存在，得以供人藏身之处？
遵循着自己的记忆，尤恩将机动装甲开向旧城区，火炮并未攻击此处，那里基本都是些老建筑，没有太多军事意义。
或者说正是因为它们自古以来都没什么军事意义，它们才能在数百年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得以保存至今。
与他所想的一样，旧城区也没几个人。仅有的人也是些灰头土脸的难民。
民众，尤其是扎堆的民众移动必然缓慢，不可能忽然一夜之间就撤出个几十公里。他们一定还在某处，可能还和残余的反抗军在一起。
尤恩来到了旧城区的大教堂，看起来就连这里的牧师和修女们也都撤走了。但，门口看起来不是很整洁，前面很多脚印，似乎有大量的人曾涌入这里。
结合游戏的剧情，在旧城区的教堂处隐藏着一个隐秘的副本入口，他们是进了那个“副本”吗？
那个副本，是叫什么来着？算了，暂时想不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小小的教堂也能容纳上万人……”
自言自语着，尤恩离开了此地，与城外战壕中的大部队汇合。他把机动装甲停在库房里面，走出驾驶舱，并决定去看看他的午餐。
之所以是去看，是因为厨子还是布伦希尔，鬼知道他还会整出来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先前的食物虽然难吃，但好歹可以补充营养。若是他心血来潮整出“凉拌见手青”之类的玩意儿麻烦就大
了。总之先观望一下，不指望好吃，但愿勉强能吃。
走过风尘仆仆的壕沟，他却并没有发现布伦希尔的炖锅。反而是回到机库后，他才发现他的队员们正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分享炖汤。
“我记得炖锅不是原先不在这个位置嘛，怎么搬到这儿了？”
“原先炖锅所在的位置是在被炮击的区域里面，那边情况非常惨烈。”端着汤碗的亚当说，“据说这口炖锅的旁边就被炸死了好几个人，都得用铲子铲起来了。”
“还好锅本身没掀翻……那布伦希尔死了没有？”尤恩看了看西周，“我好像没看见他。”
“放心，他第一时间撤了，没死。”
亚当说出这个消息后，众人脸上都浮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从战友情谊方面上，他们认为军需官罪不至死，但从个人情感方面上，他们恐怕会200%的赞成把布伦希尔当成空气净化器来使。
所以，要不折中一下吧……
“我还以为他会被，呃，他没被炸个半死真是可惜了，各种意义上。”尤恩走上前来，“看你们的表情，这汤貌似味道还不错？”
“相比起他之前的行为艺术作品，的确堪称美味。”奥托说，“那小子也有开窍的时候嘛，居然也能把汤炖好。”
尤恩面露喜色，赶紧也盛了一碗，慢慢品尝起来。虽然仍是有些苦涩与腥味，但喝起来却有一种独特的鲜香——还真别说，确实比之前强上不少！
“这才是优秀的希斯塔尼亚人应得的食粮。”布莱克赞颂道，“之前的那些是什么？简首是猪饲料！”
“就是就是。”保罗点头称赞，“炖肉炖的也很到位，松软，而又不失细腻。”
“终于吃上一顿人吃的饭了啊。”克里斯蒂娜热泪盈眶，“回望曾经，这就是我们最初的梦想……”
“队长，我想问一件事情。”亚当忽然凑近了问，“听布莱克前辈说，您是墨钢种？”
“是。”
“而且来自布拉德利孤儿院？”
“正是，怎么了？”尤恩问。
“这么说吧，坊间传闻帝国东线上将康拉德与他的第一任情人女大公维里娅曾有一个私生子，丢失在布拉德利……您的血统可能相当尊贵！”
“啊……哦。”尤恩的表现很是淡漠。
“你的意思是，我们队长是和希罗兹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吗？”布莱克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赶紧凑了过来。
“没错。他们发色和瞳色，乃至容貌都相同，真有可能如此！”亚当转向尤恩，“你为什么不激动呢，不是总嫌被现实束缚了梦想吗？只要得了遗产，不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吗——想象一下，要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您最想成为什么？”
“孤儿。”尤恩冷冷地说。
正当这时候，布伦希尔也走了进来：“你们这群家伙居然把炖汤搬到了这里也不通知我一下，害我找了半天！”
“是的，里面的肉吃着格外不错。”奥托也大加赞扬，“没想到现在军队的补给品还肯加鲜肉了！”
“鲜肉？什么鲜肉？”军需官布伦希尔感觉很莫名其妙，“我根本没往锅里加肉啊。”
“那这没道理啊，锅里明明有肉……”
布莱克的表情僵住了：“轰炸的时候锅边有几个倒霉蛋被炸的血肉横飞……？”
尤恩颤抖着用勺子舀起一块肉：“黄色的脂肪层……？”
正在嚼着肉块的奥托也面色铁青：“吃起来像牛肉和羊肉的混合……？”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