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 97 章

    在祁令瑛犹如注视负心汉的眼神中,赵汝安仔细在脑海中寻找这个名字,勉强有了点头绪。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william。”


    她原本想靠吃代餐把这辈子的恋爱生活勉强糊弄过去,但闻馥本人出现了,代餐自然被搁置到一旁。


    william幽怨道:“您好久没来了。”


    “今天不是来照顾你的生意了吗?”赵汝安半开玩笑,“我也不是天天有时间,你要是把砝码都压在我身上,那我只能说你看错人了。”


    先前就是消遣,现在的她甚至不需要这种消遣了。


    william闻言,脸色微变,像是隐隐攒着一股气,却又化作百转千回的哀怜:“我喜欢您,这让您很有负担吗?”


    “对,有负担。”赵汝安回答得干脆利落。


    祁令瑛在旁边吃着水果围观,忍不住做出“哇哦”的口型。


    这旺盛的桃花,一个个应付起来也是够吃力的。


    赵汝安看着脸颊惨败的男人,双腿交叠,颇有种辣手摧草间毫不留情的冷酷,可偏偏她又是笑着的。


    清香、纯洁、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百合花,却被用来编织铁做的花环,好像每一次呼吸都会鼓入混杂着铁锈气味的花香。


    “如果我是霓虹人,我会喜欢传统的大和抚子;如果我是美国人,那我或许是yellowfever里的一小撮,恬不知耻地承认自己就是想要一个乖顺的另一半,还算有点底线所以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现在,她面不改色宣告着理想型,“现在我是中国人,我肯定要遵循传统,赘一个贤明的男人回家。最重要的是,还得是处子。你觉得你符合吗?”


    借着嘈杂的音乐,给祁令瑛喂着水果的男模嬉笑着凑到她耳边:“祁小姐,赵小姐她说话好奇怪啊,哪有女人这样说话的——”


    草莓汁水横溢,她直接夺走了男模手里的叉子,指向包厢门口,表情有如喋血,“你给我滚,你这手都不知道喂过多少女人了。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竟然敢说软软的坏话!不可饶恕!


    男模再也笑不出来了,连连鞠躬说着对不起,退出了包厢,换作另外一个看好戏到现在的男模走上前。


    真是的,伺候这两位仁慈的主是最简单、最干净的事情了,都能把握不好往锋刃上撞。


    william当然不可能是处子之身,他起初把赵汝安的话当作笑话听,结果她的表情是认真的。


    “您……找到这样的人了吗?”


    “当然。他是我见过最纯洁、最贤惠的男孩。你知道的,那位好命的先生。”


    赵汝安不着痕迹看一眼他捧着水果碗的双手,“以后进门,记得把双手好好清洁,不要留有任何细菌,好吗?”


    就像在隐晦地嫌弃他身上的脏污。


    william紧握双拳。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成天侍奉各种女性早已心理畸形,如今却被想要攀附的女性说得很脏。


    “你看看,你受不了这样的话。”


    “所以你觉得,那位先生要是在这里,能受得了你向我自荐枕席吗?”赵汝安笑道,“毕竟他是个看似大度,实则不希望有第三者玷污床榻的俗人,很爱干净的。”


    谁愿意分享呢,人性都是自私的。


    “william,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赵汝安温柔道,“但请不要为难我。”


    “……我现在真的羡慕起他了。”


    被女人眼里的包容所蛊惑,william第一次憎恶起自己历经风月的躯体。


    ——其实,再不容易,也总有干干净净拿到钱的方法吧?


    最终,男人们退场。祁令瑛伸了个懒腰,说以前觉得还挺带劲,现在倒觉得无聊。


    “他们说不定还会偷偷看不起我们呢。‘要是授我以权柄,我肯定干的比这两个女人好多了,真浪费’。男人啊。”


    越是进入权力中心,她越有无穷的不满需要抱怨,“我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就算没有家族,最起码也同属于人类吧,他们怎么就觉得高人一等呢?”


    “你可以把这种情感当作一种微妙的嫉妒。只要你掌握与之对抗的力量,嫉妒就只是一些无法实现的小小愿望,甚至会觉得它们弱小得有点可爱。”


    虽然,赵汝安无法受用这份可爱,不可能和这种异性结合,把风气延绵到家庭里。


    就当她有皇帝病吧。


    “不过仔细看,他跟闻馥还真有点像。”祁令瑛话锋一转,“难怪你主动招惹了人家。”


    “我只要闻馥这一个,可不是喜欢他这个类型。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啊。”


    分别前,祁令瑛接到了一通电话。赵汝安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就算那头并没有声音传出,她也知道是谁了。


    等祁令瑛挂断电话,赵汝安微笑:“家有恶犬,是该好好训训性子。”


    “要是乖乖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曾经的祁令瑛心性纯善,现在的她也没有变,只是充满了使人向善的能动性。


    “谢槐这次留下案底了,还在看守所蹲了好多天。他要是再不消停,真的辜负了瑛瑛。”


    被问究竟是哪里辜负了祁令瑛,蒙飞扬理直气壮回答,“他总是犯事儿,难道没有抹黑瑛瑛吗?虽然他脱离了祁家,但他现在是瑛瑛的人,还这么不知轻重……”


    事到如今,谢槐已经身心疲倦,记忆力都大不如前了。


    一次又一次,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了,他的妹妹不可能那么缜密。结果全都是饵,每次祁令瑛都会面带怜悯地说着“谁是你妹妹”,然后冷漠地把他从自以为隐蔽的水底拽出来。


    ——金属鱼钩连带着饵食,将他的嘴割得鲜血四溢。


    不断重复着,不断失败,不断被羞辱。


    坐在审讯椅上的小时已经数不清楚,所有的程序都是合规合法的,谢槐犯下的罪也是真实存在的。


    祁令瑛甚至会亲自去看望他,那一点爱怜成了谢槐在黑暗中挣扎时唯一看到的亮光。


    他哭了。


    对。就这样。让他们在世界尽头幸福平稳地相爱吧。


    与此同时,赵汝安轻啜一口茶水,温和道:


    “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瑛瑛的苦心。”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


    步入多雨的季节。


    闻馥也是真的火了,出行不得不好好装扮一下。不过,赵汝安倒是不担心他会被认出,闻馥的易容技能还是相当值得信赖的。


    何况以赵汝安的身份和经济状况,进出的场合都很注重客人的隐私。


    她撒出去的钱,最终都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地拿了回来。赵汝安深知常胜将军就像一块让人垂涎的肥肉,因此偶尔也会在投资上“马前失蹄”。


    “承让了,最近手感不好。”


    “连赵总都不在意亏的这点钱”——那些跟着她下注的人去了来、来了去,最终都选择观望。


    谁叫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赵汝安掌握了砝码,就像坐庄的人,他们可没有。


    她一直都赚,可不能对不起系统赐予她的金钱运:p


    望着窗外,雨水冲刷出雾气,赵汝安感慨道:“今天的雨好大。”


    自从耿薇辞职,除了司机,她更习惯闻馥开车。


    “这样的天气,就算撑着伞,也会被打湿的吧。”


    她说,“当初,你是怎么在雨天上的山?还得视物、采药。胆子真大,都不怕泥石流。”


    闻馥抬眸,车内镜里女人的眼眸就像饮星的酒壶,只会醉人。他笑着反问,“都隔了这么久,您到现在,都还在担心那个时候的我吗?”


    “你有的也不过是那一身蓑衣……等等。”


    赵汝安在雨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你在前面找个位置停车,我下去看看。”


    闻馥不太赞同:“雨太大了,您——”


    “你在车上等我,就不用陪我下车了。”


    并非请求,很多时候赵汝安的话语都像这样,等同于命令。


    雨幕之中,和男人推搡的女人穿着简朴,头发混着雨水黏在额头,甚至有点看不清楚五官。


    “你这个疯婆子!”


    “我哪里疯!你当初说的天花乱坠,我因为你辞了这里的好工作,结果你有了机会不还是屁颠屁颠跑到了燕城!”


    女人像是感受不到周身的雨水,因为再大也不如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风雨猛烈,能把她毕业以后打下的好基础尽数摧毁。


    “你要来燕城,我不还是陪你来了!要是没看到你手机里跟别的女人的聊天记录,这口气我就咽下去了!”


    耿薇只想让他头破血流,让他痛苦。曾经内秀的她在雨水中不顾形象的嘶吼,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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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扫曾经属于自我的碎片——反正今天的没有工作,没有爱人,一无所有。


    和这个男人相亲的时候,父母告诉她安稳和谐的婚姻比什么都重要,耿薇本身也并不反感结婚和孩子,本本分分、脚踏实地回归原本的阶层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当他偷偷接受燕城的offer以后,父母又说“要在一个男人还是士兵的时候辅助他,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将军了”。


    “那我呢?我不是士兵吗?”


    耿薇死死拽着男人的肩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爸爸妈妈说你是士兵,以后是将军,我呢?我不算吗?”


    “你算哪门子的士兵!你是个本身就很坏的人!”


    选择跟这样的人共度下半生,算她倒霉。


    男人不耐烦,想推开她,结果第一下没推动,第二下勉强多了一点。


    “我跟你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


    雨水送来百合花的香气。


    金尊玉贵的人,本应在恒温的室内行走,现在裤脚被溅湿,撑起高高的伞。


    “薇薇,过来。”


    那一刻,耿薇很想哭。


    她这么狼狈,一副连亲爸亲妈看到都不敢认的样子,赵汝安却认出来了。


    男人的反应就比耿薇慢一步,兴冲冲道:“薇薇,这是哪个贵人?我听你爸说,你以前的boss好像是个女老板啊。”


    伞檐下,是赵汝安清亮的声音。


    “想跟我的保镖掰掰手腕,你当然可以继续向前走。”


    就在男人退缩的这几秒,求生的意志超越了沾湿贵人的担忧,耿薇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赵汝安的伞偏向她,调侃道:“真是淋成落汤鸡了。”


    耿薇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看着赵汝安,不知为何傻笑了一下。


    但看到赵汝安开出来的不是艺人专用的保姆车,而是她那辆奔驰私家车,耿薇笑不出来了,又想后退。


    “赵老师,我会弄湿你的车的。”


    “哎呀,先上车再说。”赵汝安轻轻地推了耿薇一把,和男人方才对她的粗鲁截然不同。


    耿薇一瞧,驾驶座上的是闻馥,转过头对她微笑示好,就好像她的狼狈既不值得取笑,也不需要怜悯。


    车门关上,赵汝安坐在她旁边:“薇薇,说句可能招人恨的话,我可以随时买辆一模一样的奔驰。但你淋了这么久的雨,要是生了病相当于脱层皮,那可不好。”


    她还是那么有幽默感,听起来不像炫富,反倒让耿薇再一次傻笑起来。随后她问:“您怎么看见我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你我未尽的缘分在作祟。”赵汝安将毛巾递给她,“没办法,我这个人呢,就是喜欢到处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滴滴答答的落雨的声音。刚才吵架的勇气被耿薇丢到脑后,在赵汝安面前,她的心情既羞耻、又酸涩。


    “你们结婚了吗?”


    “本来准备结婚,但他后来非要延后。”耿薇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他把简历投递到燕城的科技公司,还被录用了。估计他觉得在燕城能找到更好的,这不,没上多久的班就被我发现跟同事暧昧。”


    “他骑驴找马,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呢。”赵汝安把茶杯递给她,“没结婚就好,结了婚就麻烦了。”


    她叹气:“在职场上挺会看人的,怎么找另一半就这么糊涂呢。”


    耿薇热泪盈眶:“赵老师,我……”


    “好了,把自己拾掇拾掇,断干净了回来继续上班,一切照旧。”赵汝安直接了当提出,“就是小迟那边,你得跟他讲明白。你要是一句话不说就官复原职,他做到这个位置,心里肯定多少有点不舒服,倒也正常。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耿薇在泪眼朦胧中走出了冷雨。


    “还能哭,说明大学生刚出来时的那股劲儿还没有消失。”


    赵汝安笑道,“我给你在酒店开一个星期的房,先记账上吧,后面要你还。”


    可是一直到后来,耿薇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赵汝安都没让她还。


    “因为你帮我赚了太多啊。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


    明明满嘴都是金钱,耿薇却觉得温暖。


    现在的她尚且未知,只知道用力点头:


    “一个星期,我跟他断干净。”


    那枚纪念币,仍然安安稳稳躺在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