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暴动了(六)
哎可惜了,肖方说,这个柯寿恒,就是杀害吴光浩军长的元凶,没有亲自手刃老贼,还让他跑了,真是可惜!
这个恨,堆积如山,徐子清说,但是,没办法,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二十八条枪,因为杀害我们军长,他还得到奖励,子弹就用不了,你说咋办?
来日方长,只要我们不忘记,就能让我们砥砺前行,詹谷堂说,尤其是我们这里人,一定不能忘记,这可是黄麻起义的同志用鲜血给我们铺就的一条革命道路呀,他们的牺牲,永远激励着我们,我们要是忘了,那我们还是人吗?
谷堂老师说得很对,肖方说,我已经有了一些计划,等维炯来了,我们商量一下,开始实施。西汉名将陈汤有一句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现在,柯屠户跑了,逃命去了,但是,他也没有想想,只要是在大别山,他能跑得掉吗?
讨论了一会儿,都不再说,詹谷堂问,没有收到钱?
钱?徐其虚喊了一声,周大虎从外面进来了,提着两包东西说,八千,还有纸币,金银首饰都在这里。
詹谷堂说,地主恶霸,你们咋处理的?
四个罪大恶极的当场毙了,还有俩,带到这儿来了,徐其虚说。
詹谷堂哈哈大笑说,有经验,确实有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呀。这样处理,也是一个例子。我们那儿张屠户也跑了,南溪易三刀,就是张屠户的联络站,罪大恶极,当场毙了。还有仨,也带到这儿来了。等人马聚齐,召开公审大会,是杀是赦,让他们说,体现人民当家作主。
徐其虚站起来敬个礼说,姜还是老的辣,詹主席处置就是个范例,听说,江西那边,也是这么处理的。
下步咋办?詹谷堂说,得听听你俩意见。
我俩,子清说,我们是从失败中总结经验。这次起义,先是商罗麻特委领导,现在是鄂东北特委领导,就是汲取失败教训,才成功的。我们那时候,光是组织起义,只有人员,手里没枪,gm党正规部队一来,就招架不住。好在我们那儿山大,跑进山里,如泥牛入海,哪儿也找不到。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嘛,总是逃也不是个办法,要向毛委员学习,詹谷堂说,蒋书记来,传达的经验,说是毛委员建立根据地,实行武装割据,打得国民党反动派招架不住,还活捉了一个姓张的大官,不得了。最主要是,就跟一个人一样了,有了根据地,就有了窝,能避风雨,能抵抗民团反扑。
对,詹主席看得远,思虑的也深,徐子清说,铁的事实证明,有了枪,才能站住脚;站住脚,才能发动群众;发动群众,才能打土豪分田地;打土豪分田地,才有依靠。否则,都是一句空话。
子清,你这四句话,可以作为我们实行武装割据的原则来执行,只是,梯云还没有来,还有,区委书记德宗也没来,还有几个地方,进展如何,情况还不知道?
周维炯刚好赶到,詹谷堂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周维炯没有发言,一直在听,直到詹谷堂说商南邑这边的领导人还没有到,于是说,我已分派人员前去接应,估计问题不大。德会已经来了,说是都很顺利。
正说着呢,有人抬着担架从田埂上过来,前面走着王泽沃,周维炯见了,皱眉,赶紧奔到外面,忙问,谁?受伤重不重?
王泽沃腮帮肿了,一吸一吸说,牙痛,哦,梯云,受伤了,子弹打在脖颈上,要是再正一点,就没命了。
现在如何?周维炯很急切地问。
还能说话,简单包扎了一下,止住血了,好在筋脉没受损,擦伤一大块皮,王泽沃歪着嘴说,我想,休息休息就好了。
王药师呢,让他进来,周维炯喊过,一个身背木匣子长着长胡须的中年人进来说,炯爷,啥事?
周维炯指着担架说,梯云受伤了,你先检查一下,跟那几个先生合计合计,看咋治疗,需要什么药物,你跟我说,我让英子找。
英子知道?王药师说。
英子学习过,在杨晋阶家,他家专门有个吴医生,还有个医疗点,里面医药齐全,还有西药。我问西药是从哪里弄来的,张瑞生说,是黄玉山从水路弄来的,不知道真假,反正有。那东西,效果很好。至于吴医生,你也是知道的,在全县都很有名,我让英子找他去了,做做工作,一定会跟我们走的。
好咧。
把李梯云抬到隔壁,那儿,周维炯来时就看中了,决定作为临时医务室。
医务室坐着四个人,还有俩戴着老花镜,但是,都好像很高兴,坐在那里,听吩咐,周维炯看了一圈,这些人都是丁家埠街道行医的,医术,大多都是祖传,也都是把脉问诊,熟悉的是中医。只有一人叫王晓波,从上海回来,他爹是丁家埠有名的理发师王寿山,住在街南头,有六间房,三间门面,门面租赁出去了。后面三间,加了一层,底层理发,二层住人。
此人崇尚西洋科技,还说,别看一把剃头刀,那可是改变国人面貌的。喜欢调侃,都叫他“王一刀”,他还很骄傲,默认。
他有一儿一女,都不太孝顺,常与他拌嘴。
儿子最为突出,并说,又不是大清,理发,有个啥用,还不如学医,听说西医神奇,哪地方坏了,就把哪地方割去,就好了。
他爹说,这叫挖肉补疮。这么一说,又一想说,跟我理发差不多,都是“剪刮铰”。
为此,父子俩总是吵,总是辩论。英子去了,王晓波第一次看到英子,被英子气质迷住了,是英子的追随者,只要英子说的,他都相信。
儿大不由爷,王晓波一定要学医,还是西医,到哪找?但是,儿子把此事当成自己的一生追求,当成梦想,当爹的也没办法。刚才这年黄玉山到上海。通过黄玉山,就把王晓波带到上海,找洋人学西医。现在回来了,赶上丁家埠民团起义,英子做了一番工作,王晓波很乐意参加了gCd。
他女儿叫王凤娇,长得跟一朵花一样。住二楼,不能开门,因为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油味,就骂。他爹听到了,就说,我这是救国,你骂谁?
王凤娇说,你也能救国,简直笑话。你要知道,就是把头割掉,那脑袋还是脑袋,是变不了的。这话听起来是气话,不太入耳,但仔细琢磨,也很有道理。
王一刀思索后问,那你说,咋样才能改变脑袋?
他女儿说,脑袋,要是不装思想就是一盆面糊子。大清朝咋败的,不就是脑袋不变搞败的吗?你听听戏文里唱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理发,能想得出这样的句子?
王一刀一想,对呀,就把女儿送到汤家汇杨晋阶家,拜张素华为师,学习黄梅戏,如今成了台柱子。
周维炯打下了汤家汇,张素华离开了,黄梅戏班就由英子当班长,还有张素华立下的字据,所以,王凤娇就跟着英子来到这里。
王晓波给李梯云检查完后说,没事儿,皮外伤,包扎好,消炎,过几天就好了。
消炎,啥叫消炎?
王晓波没法讲,就说,中医也知道。
让中医熬了付汤药,给李梯云喝。
李梯云听说没事,就要爬起来,摸摸脖颈,还有些痛,坚持着,让人扶着来到詹谷堂屋里说,事情紧急,已经过去一两天了,有些事需要研究。我作为县委书记,必须履职尽责。对于起义后的工作,开会商量一下吧。
詹谷堂连续点头说,梯云考虑对,但是,也不在乎这一时,我问你,咋受伤了?
别提了,李梯云指着王泽沃说,要不是王委员,我就没命了。唉,漆树贵民团,那个王仁蒲,自己不咋的,指挥别人还行,当面赏钱,只要拼命冲,五块大洋,但要是逃跑,就枪毙。就这样,拼死抵抗,又有水圩子,进不去。我想,久拖不决一定出毛病。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梯云脖颈还疼,捂着,接着说,我是县委书记,就得带头。于是,我把枪扛着,大刀别着,一头钻到水里——太深,我都达不到底儿,咋办?——抱着一块石头,从水底到达对岸。这个时候,对方看见有人跳入水中,以为是被打中了,也不在意。当我爬上岸,正准备开枪时,枪沾水了,扣不响,没办法。
我大喊,gCd来了,弟兄们,跟我上,李梯云说,我一边喊,一边装瞄准。那些人见我距离他们这般近,也顾不上王仁蒲了,一哄而散。我就趁此把吊桥放下。没算到,刚放下,转头,王仁蒲拿着枪站在门口,对着我瞄准。此时,王泽沃到了,看情况紧急,把我扑倒了,枪打偏了,才救下我一命。
泽沃真行,把我放在地上,举着枪,高喊着,带头冲到前面,李梯云说,一鼓作气,打死团副漆德用,再找王仁蒲,没找到。漆树贵在省城,没回来,我们也就没管他。王泽沃回头,脱掉褂子,撕成条,给我脖子缠好,止住血,把我背着,找到担架,才松了口气。这时,我看见他张着大嘴,喘着粗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李梯云感慨地说,唉,这才叫兄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