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未雨绸缪(四)
哎咋能让张队长请我呢?周维炯说,你知道我的,到时候,我请张队长吧。
嘿嘿,那怎么好意思呢?张贤亮笑着说,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哈哈。
不过,你刚才不是说了,团总不是正在查什么来着?周维炯说,这么大的事情,咋交给你办呢?吃力不讨好呀。
也不是的,我听团总说,这是对我厚爱,可能还是肥缺呢。
是啥子这般厚待你?
抓异类分子,就是红毛子。
到哪找,跟你说了没有?周维炯说,不知道目标,就等于大海捞针,徒劳呀。
哎,炯爷说的还真有道理的,杨团总只是跟我说,让我找人暗地里盘查,要是查到一些线索,别动,要顺藤摸瓜,或者把你的人打入进去,到时候一网打尽,可是大功劳呀。
你觉得行得通?周维炯说,一时没线索,还让你自己查,这是啥?这是把你当成鱼饵,懂吗?二是让你不要打草惊蛇,或者渗透,那不是特务吗?你一个民团小队长,在这里,谁不认识你,你就是大众崇拜者,谁不知道你的,要是搞毛了,也像黄三姑,对,红毛子没查到,再把我们弄进去,不划算哟。
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还是炯爷上过军校有水平,这些,咱咋就没想到呢?张贤亮抓着周维炯胳膊说,那行,还是找那些老弟兄,跟他们赌一把,消磨消磨时光。
你去吧,你知道的,我还有训练任务,我就不参加了,周维炯说,哎,你老大张瑞生副团总对我监督很严呀,我可不能跟你一起去。
这个,你可不能怪张瑞生副总,这是团总亲自交代的,说你热情太高,行侠仗义,目的性不明确,十分危险,张贤亮说,本来让我监督的,可是,哎,不说了,那个王八蛋把这个任务抢跑了。还好,我想去想来,监督你,你身上有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没有。没有,就是画饼,为啥?你本来就没问题,还怕监督吗?
还是为兄你知道我呀——有道是,苍茫大海,我只取一瓢而已;芸芸众生,只有你一个兄弟足矣,周维炯感慨地说,抽时间喝一杯,谁不喝倒谁是王八。
好咧。
张贤亮离开了,周维炯掉过头,准备找田继美谈,了解一些情况。对张贤亮刚才说的,想听听他的意见,可刚转过头,迎面走来高定山。
高定山围着一个围裙,招招手说,周队长,有人找你。
谁?
还能有谁,你表哥漆德会呗。
德会?周维炯说,他咋又来了,找我干吗?
找你干吗?找你,你妈,就是婶子给你织了一双袜子,说你训练,脚上出汗多,伤袜子,说是顺便给你带来了。
我不是说过嘛,让妈多织几双,最好是弟兄们一人一双。
他说,顺路,安排得都记着呢,等织好了再送。这一双,让你试试,要是好,再说。
德会,又是来送豆腐?
不是,这次是送鸡蛋,他说,团部屋后有几棵香椿,长得挺高的。这几天雨水旺,嫩芽长得挺多。香椿炒鸡蛋,那可是好东西。
这家伙,真会做生意,简直做成了生意经了,就知道往我们这儿跑,知道我们这里有人爱好啥,是专门来赚钱的,周维炯笑着说,在哪儿?
在门外面,把门的不让进,让我喊你。
定山,快过节了,这里还有两块大洋,给你,带着弟兄们潇洒一下,周维炯说,过了今天,恐怕又有任务了。
我听说杨团总还要下乡,那个周保长昨天就来了,说是请团总等头头脑脑们到他们那儿去看看,借机敲打一下,让那些欠钱户准备好,等麦子熟了,让杨区长尝个新呢。
团部院内也有几个闲散的,估计是杨晋阶安排的,盯了一会儿,听到的是这么回事儿,也就不在意。又见高定山手里捏着大洋,就像苍蝇,立即嘤嘤嘤围拢来说,炯爷给的?
高定山笑着把大洋往上一抛,又接住了,见几只眼睛随大洋起落,嘿嘿笑着说,炯爷给的,说是给大伙改善伙食,他老表又跳了一担鸡蛋,你们到屋后掐些香椿,老高我中午就弄个香椿炒鸡蛋,给你们打打牙祭,可好?
都说,感谢炯爷,还是炯爷够哥们。说过,撸撸袖子,拿着棍子,搬着梯子,提着篮子,到屋后去了。
周维炯来到大门前,见漆德会站在那儿,一边看一边撸着袖子拿着草帽子在扇。太阳很扎眼,周维炯三步并着两步来到漆德会面前,使了个眼色,大声说,表哥,你这可不好吧,仗着我在这里,总是到我们这儿来混钱,合适吗?
漆德会大笑说,看你说的,你当我不来鸡蛋就卖不掉了?黄玉河让我留下来我都没干。哎,表弟,老黄家是发财了还是有喜事呀,整个院子热热闹闹,见到我挑两篮子鸡蛋,赶紧把门打开,我还没有伸头看个究竟呢,他们又把门关上了,搞啥呢,神神道道的。
哦,你说黄玉山呀,周维炯高声大语说,前一阶段有人告发,我们组织人马去了一趟,尿泡差点弄炸了,此时,这般热闹,估计是在修理尿泡呗。
哈哈哈,真有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漆德会说,我要不是想到你在这儿,给你装光,我就把鸡蛋卖给黄玉山家了,人家财大气粗,还是现钱呢。哎,表哥我想到你在这儿,给弟兄们改善伙食,没算到,见面了还不说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
周维炯再四周看看,鬼影子都没有了,都跑走了,正准备趁此问漆德会一些事情呢,此时,忽然发现大门前有人影晃动,周维炯急忙向漆德会使眼色。
漆德会会意,也不坐了,站起来,把帽子往头上一冚,掂起扁担,准备挑着走。
张瑞生站在大门口,叼着烟,一只手捏着一根小树枝儿棍棒,咧着嘴掏耳朵。忽然听到了,又见漆德会拿扁担,就好像到嘴的肥肉跑了一样,赶紧丢掉小树棒,吆喝:回来回来,维炯,咋把人放跑了?
周维炯扭头,赶紧说,团副,你也在这儿呀?这是我老表,有空没空总往这儿跑,干啥?还不是想混我们民团的几个钱?团副,弟兄们弄几个钱也不容易呀,还要养家糊口呢,别都甩到这儿,打水漂,引起家庭不和,民团战斗力可保证不了哈。
哎,你不知道我的,还有杨区长,就好这一口,张瑞生嗒嗒嘴,口水直往外流说,要不,咋在屋后栽上一排香椿呢。你跟你表哥说一声,来了就别走了。
漆德会赶紧赔笑说,还是团副大方,不像俺老表,老想着俺占他便宜。
你就是十个麻雀炒一盘,全是嘴了,周维炯说,既然张团副发话了,那你就把这担鸡蛋留下吧。
留下可以,上次我来,豆腐钱该付了吧?漆德会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要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都是要本钱的,都赊欠,没本钱,我就做不起来生意了。
什么豆腐钱?张瑞生好像不知道似的说,我们民团还不给人家豆腐钱,不可能吧?
周维炯说,别提你那豆腐了,表哥,我不是替我们民团说话,砸一大挑子,吃了十来天,泡在水缸里,大热天,都放馊了,剩下有几斤豆腐都甩了。
这可找不到我,我是在丁家埠街道上叫卖的,碰见老高,他说杨团总喜欢吃俺家的豆腐,就让俺担来了。来了,又赶上你们刚发完薪,说是没钱,先欠着,下月给。看,这都下下月了,还不给,可就不好说了。
表哥,团副在面,你也给我一点面子,周维炯说,我虽不管后勤,但是,我知道,快过节了,手头都有点紧张。等过了节,一定给。团副,你说行不?
嗯,炯爷说得对呀,就照维炯说的办,不就是晚几天嘛,要钱跟嫖妓呀,多大事儿。
唉,你们,我家也等着用钱呢,漆德会摇摇头,又拍着肚皮说,为了混点钱,容易吗?我还饿着肚子呢。
走,到丁家埠,我请你喝早茶去。
还喝早茶,再喝,我那豆腐钱都要输给你了。
去吧去吧,张瑞生一愣说,维炯,你还会赌博,我咋不知道?
他呀,手艺高着呢,跟我斗牌,总是赢,漆德会哭丧着脸说,其实,不是我牌技不行,是我手里没有牌,大牌都跑到哪儿去了?都让他偷跑了,你都不知道咋偷的。
这么神?张瑞生睁大眼睛看着周维炯说,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可别藏着掖着,回来也露一手我们瞧瞧。
周维炯向张瑞生眨巴眼睛说,张团副,被他卖了还要给他数钱呢,可别听他的。我赢他的,也是十不初一,他赢我,还是多些。只不过,从小都在一起,相互了解,我也知道他的牌路子。
老高,老高,死哪地方去了,还不把鸡蛋挑屋里?张瑞生害怕漆德会把鸡蛋挑走了,忙大喊,英子,英子,你去跟姐夫说一声,中午,让他别出门了,有鸡蛋炒香椿,喝一杯,舒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