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巅抱着脚走路

第64章 遭袭(四)

    可是,那天在墨竹苑的都说了,漆德宗说,还有谁呢?


    漆树仁走了两步,沉思一会儿说,不过,要是进一步用排除法,还是你大伯嫌疑最大,但是,我敢肯定,他不会,因为这么做,对我们乃至家族,只有坏处,没有一丝好处;退一万步,对你大伯也是没有一丁点好处的,因为他儿子漆德玮也是党员,他知道,还积极支持,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二伯,这些你为啥都知道?


    我不知道,你大伯不知道,能组织漆家特别行动队吗?


    有一个人,像影子,一直在我心底放着,但是,我又不相信。


    谁?说来听听。


    王泽沃!


    王泽沃?不太了解,漆树仁摇摇头说,这个人嘛,说不清,但是,他这次好像没参加会吧,为什么?


    二伯细致,对我们这次会也关注?谁参加会,谁没有参加会,也知道?


    那当然,我儿子德林也在里面,不然,我咋能放心。


    嗯,说不上来,总觉得他疯疯癫癫,行事古怪,不太靠谱,漆德宗说,他没参加会,说是没赶上,因为这个,李梯云还专门与我争执,说了不少蒋书记坏话。


    有这回事儿?仅靠猜测是不够的,更何况是你们内部,如果没真凭实据,误伤人事小,耽误了革命那是大事儿,漆树仁说,但是,心里又总是有个阴影,这个阴影又因为在心里,照不到,所以无法排除。咋办?既然是阴影,那就阴干。


    咋讲?


    在心里,就让他存着,问一问,也白搭;不问,虽不是好事,但提防着在意着,就好比水库,知道发洪水不得了,也知道是个隐患,于是就做个堤坝,提防着还是有效果的。这就是你大伯说的,每逢大事有静气。要相信,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的,到时候,就会自然而然没了。


    我已经找人通知谷堂、梯云、维炯来开会了。


    行,让德会休息,保守秘密,此事除了你们几个,一定要瞒着,一丁点也不要透露出去,因为一旦透露出去,很不好。我不说,你也能分析出来——你们这边的事情不仅全部暴露,而且,全商城的革命行动,都将彻底泡汤,漆树仁说,这边,我会让德林派人到南溪打听,还会派人联络德玮,从他那边证实。至于行动队,暂时用不上;我也期望不用,一旦用了,只有坏处,没好处。


    到傍晚,人,纷纷到了。但是,没想到的是,来的人当中多了一个人,此人就是跟李梯云一起来的王泽沃。


    漆德宗一看,心里立即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气,于是,打声招呼,让他们先坐下,说是有事儿,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漆德坤也跟了过来。


    咋多一个?漆德宗说,我不是再三交代此事一定要保密吗?


    我没通知他,漆德坤说。


    你是个半吊子?你没跟梯云说明?


    说了,我还强调,没有通知的,不准来。


    李梯云为何带他来?


    我猜测,他是区委,以为召开的是区委会;再说了,他俩在一起,都是赶往白沙咀的,不好说明不让他来。


    这样解释,可能性很大,漆德宗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气得捂着胸,瞅了一眼说,你也是个废物,轻重都不知道?


    这还不容易,我带王泽沃到墨竹苑转转,你们抓紧研究,等我们来了,会议也就开罢了。


    简直是笑话,你当都是白痴?漆德宗说,馊主意!


    那咋办?


    还能咋办?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王泽沃不仅参加了会,还异常愤懑,手捶着桌子,都捶出血了,唾沫星子溅得老高。


    漆德宗看着思考着:从王的表现看,绝对不是演戏,但是,要真的是演戏呢?那,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恐怕,商南邑起义,危险了。


    但是,讨论去讨论来,没个结果。


    漆德宗说,情况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不是项羽,也不能学霸王;我们要保存力量,积蓄力量,在这里给反动派致命一击。但是,两件事必须结论:一是起义。据德会报告,蒋书记临别时就已经怀疑我们确定的中秋节起义是危险的,让我们当机立断。二是寻找蒋书记。


    王泽沃立即站起来发言:其实,两个问题在我看来就是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起义的问题,我认为,应该在蒋书记身上寻找突破口。


    咋寻找?詹谷堂问。


    李梯云坐在王泽沃旁边,此时,似乎受到了感染,听到詹谷堂问,站起来说,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却在这儿坐而论道,能解决问题吗?我认为,应该立即付诸行动。具体来说,组织人马赶往南溪,抓住张屠户,一切不都明白了?


    我们去抓张屠户?他有人有枪,我们有吗?拿鸡蛋碰石头?漆德宗说,再说了,抓不到咋办?那不又是一个大荒坡吗?


    王泽沃呼啦站起来指着漆德宗的脸说,你就是个胆小鬼,什么事情都退前刹后,就不知道勇往直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你作为商南邑区委书记,就不懂?于是,掐着腰,环视一圈说,你们怕死,我王泽沃不怕;你们不去救,我去。


    说过,又要迈开步子走出去,此时,李梯云站得近,一把拽住说,都是兄弟,都是同志,为一个同志伤另一个同志,值得吗?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这是对我们考验的问题,王泽沃说,入党都应该宣誓过,要对党忠诚,要随时为党和革命事业献出宝贵生命!现在,就是党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说过,转向詹谷堂说,你家就在南溪,你一家子都被张屠户杀了,你还惜乎一条老命?真是秀才!


    詹谷堂听出王泽沃话里有意挖苦,想到爹和二弟詹仁蒲被张涛天捕杀,心里极为难过。一屋里,大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只有他是个近五十岁的老者,除梯云德宗和王泽沃外,大多都是他发展的党员。王出言不逊,他怎么能忍?詹谷堂咬着牙,手颤抖,克制着,心情极为愤懑。


    此时,坐在门边的周维炯慢慢站了起来。


    今天,周维炯穿的是民团的服装,是杨晋阶为了拉拢人赶制的——黑灰色布料,中山装,腰间扎一条皮带,皮鞋,还有一顶像牛屎饼样的帽子。周维炯穿着,特别精神。他慢慢站起来,也慢慢把光线遮挡住,引起了所有人注意,都转身把目光投向这个四方脸外号叫瘪头的年轻人。


    周维炯整了整上衣,似乎像要走的架势,但是,他没走。扭过头,扫视一圈,屋里空气凝重,似乎都在拼命忍着呼吸。


    周维炯说,今天,也算商南邑区委第二次会议吧,与第一次会议相隔如此之近,足以说明事情重大。八哥把情况讲了,大家都很气愤和激动,还有难以抑制的冲动。不管是什么情绪,都是情绪。革命是需要激情的,也需要热情,更需要奋不顾身;但是,革命不需要情绪,因为情绪是不稳定的,是危险的。组织上,既然让我负责兵运,那我就要负责。我这么说,在座的,有意见吗?


    都没有吱声,过一会儿,还是詹谷堂说话了,维炯,你有啥,尽管说,我们听。


    对,你说吧,我们听,詹谷堂说了,其余人都齐声表态。


    要是这样,那我就说我的意见了,周维炯说,听八哥说,蒋书记遇到情况,这是事实,毋庸置疑,对不?


    漆德宗点点头。


    我想,蒋镜青书记生死未卜,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耽误,咋办呢?我们要做的:一是派人深入南溪,了解情况,积极设法进行营救;二是派人到城里,与我们的人取得联系,让他从内部打探消息;三是成立调查组,查明原因,揪出叛徒。


    三个方面,第三点估计有些困难,但是,别怕,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周维炯说,至于蒋书记临走定下的起义,我想,还是周密可行的,就现在来说,不可动,也不能动,更没有时间动。分工负责,八哥作为区委书记,是总负责人,要从中协调,坐镇指挥。


    周维炯话很响亮,大家都听得真切,对于前面,都十分领会,也很明白,至于后面说的“三个动”,即不可动,不能动,也没有时间动。是指原定的八月十五,还是指蒋书记说的改动的时间?听得都不太明确。


    其实,周维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这么一说,要是有叛徒的话,他也迷迷糊糊,也要考虑真实性,否则,就没有价值,要是那样,这枚棋子,也就失效了。其实,这就是兵法上说的虚虚实实问题,主要是迷惑敌人。


    周维炯又扫视一圈说,今天,所有人我都有深刻印象,如果消息走漏,就说明这帮人出了问题;如果这帮人里有内鬼,我周维炯也不是好惹的。


    周维炯又停顿了一下,眯细眼睛,扫视每一个人的脸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你,你等着。


    讲完了,谁也没看,坐下了。


    屋里气氛紧张,但是,很安静,连呼吸都能听得见。


    又过了足足半根烟的工夫,詹谷堂说了声:好!然后,啪啪啪,掌声响起。


    又过了半根烟时间,漆德宗站起来说,掌声,足以说明一切,就按瘪头说的,哦,今后得说炯爷,啥意思,我就不多解释;按炯爷说的办,形成决议,报县委。哦,县委书记蒋镜青下落不明,我们这儿就有四位县委委员,我提议,县委书记暂由李梯云代理。


    李梯云站起来说,不妥,我们是商南邑区委,代表不了整个商城,更代表不了县委;再说了,商城起义,蒋书记介绍,还要在商城的东西南北举行,相互策应,互相配合。我要是暂代这个书记,那几个区的工作咋办?负责人不知道,还要联系,这之间,不仅不方便,还会给工作造成失误。


    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漆德宗说,你先挂个名,也算我们推荐;推荐报告,还得上报。批复前,你仍负责银沙畈、白沙咀的农运,泽沃委员配合;批复后,那几个区都有人负责,怎么落实,也都有办法。到时候,你是县委书记,再说县委书记的话儿。


    具体是谁?咋落实?王泽沃问。


    周维炯又站了起来说,漆书记考虑对,我们表决通过吧,至于具体是谁,组织上有规定,不是自己的工作,不许打听。


    王泽沃鼻子一哼,再没多问,也不敢多说,看李梯云,李梯云拽了一把,王泽沃顺势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