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巅抱着脚走路

第49章 旁敲侧击(三)

    夜晚,南溪的夜晚,群山冰封。置身在群山之间,仿佛置身在冥界,有种缥缈之感。喝了酒,送走客人,除了漆德宗,就只剩下蒋镜青一人了。


    蒋镜青有些晕乎,好像在梦幻中。


    送走所有人,看看天,看看地,月亮和星辰都在天上。天气居然晴朗起来,大地一片素裹,世界好像一下子旷远了,那白茫茫的尽头,难道就是人们渴望已久的瑶池仙宫吗?其实有答案,其实没有答案,为啥?都在蒋镜青心中——他觉得,南溪的夜晚更加美丽,也更加难以琢磨,漆树仁的那一番话儿,好像是在谈人生,也好像是在述说着家族,更像是指点江山,或者说是在感慨人世间的苍茫,就如同今夜的晚上,寒冷,且又美丽。


    天地交感,他们在没有人烟的时候共话什么呢?也许在诉说着痛苦,也许在共赏着欢乐,但是这些,对于蒋镜青来说,都不重要了。詹谷堂,看来是个重要人物,这个人就是南溪的活地图,更像是南溪的活字典,他对漆树仁是尊敬的,可是,在漆树仁的眼里,对这位与他爹齐名的清末秀才,不光是尊敬,而且是信任。


    信任是什么,是一个家族可以托付的力量,是一个家族务必依赖的心声。


    周维炯,对,周维炯,那个让人们谈起来似乎都很避讳的周维炯,为何今天没有赶过来呢?是丁家埠民团走不掉吗?也许是吧。但是,这不是蒋镜青所考虑的,蒋镜青考虑的仿佛是另一件事情,就是詹谷堂,还有漆家的人,还有李梯云,这些重量级的人物,仿佛都在保护他,都在依赖他,都在听他差遣,否则,说到吴光浩军长被藤家堡被地方民团杀害时,也不至于总是迁出一个人的名字:周维炯。好像詹谷堂,还有那个漆树林,都要说到这个叫周维炯所交代的任务了。


    太累了,太疲了,蒋镜青坐在那里,回顾着这一天的过程,好像还没有回忆完。对,漆德宗,接触不多,但是,话也不多,好像是漆家的核心人物。但是,他要是核心,那么,那个漆德玮是谁?不,漆家,应该在下一盘棋,这一盘棋就是转移注意力,让漆德玮在那边好好发展,漆德玮才是┅┅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那些想法就如同梦幻,只能带到梦里去了。是的,要休息了,不仅仅是因为明天还要在穿石庙召开一个重要会议,是因为头都抬不起来了。


    可是,蒋镜青抬起头,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个人说,蒋书记,你睡醒了。


    谁?漆德宗,蒋镜青嘿嘿笑了两声说,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呢?


    我看你好像有很多心事,送走人,你在外面站了很久,进屋后,关了门,谁也没看,就坐在椅子上,趴着,好像要睡觉。我也不便打扰,就让你在这里打盹一下。我,你看,都没敢动弹呢。


    冷不冷,哎,德宗呀,真有你的,你真能隐忍,这么冷,周武郑王坐着,冻坏了咋办?


    没事,我起来跑跑就好了,我们毕竟都是年轻人,你到这一方,我们又是同志,你说,我不关照,咋办?


    蒋镜青心头一热,唉,咋说呢,漆德宗脾性真好,也有协调能力,在漆家中算是一个人才。不过嘛,通过接触,还是觉得他有点患得患失,或者说圆滑。这么,才一天时间,自然熟,就像裱胶,还粘上了,把自己拉着,说是到他家后花园转转。


    这个漆德宗,真是拿他没办法。一个富家子,咋就想闹革命呢?不过,心肠挺热的,这么坐着,感动人呀。


    蒋镜青知道,从来没来过,也没见过,难道是在书中看过?他爹供他读书,是在城关一小,老师就是从北京回来的吴靖宇。哦,还有从上海来的蒋光慈。


    记得,蒋光慈是个刀背脸,个头矮且瘦,都说他没一百斤,可这话不知道咋传到了他耳朵里。有一次,他拿着卷尺来到课堂上,站在讲台上,把自己量了一下说,你们猜我多高?


    我说,都说刘邦身长八尺,你没有。


    蒋光慈点头说,一个人,不要跟古人比;因为古人就是古人,我还不是古人呢。哈哈哈。把一班学生都逗乐了。有个美女叫啥,哦,顾彩娥,顾敬之的侄女,她说,蒋老师,你说不跟古人比,那跟谁比?蒋光慈说,跟我比呀。为什么?跟我比,你们才觉得自己有存在感呀。我今天来丈量我自己,称重我自己,我就知道自己了。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同学都哈哈大笑。


    蒋光慈严肃地说,一个人的身体是有重量的,但是,一个人的灵魂才是无法称重的。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不要光顾着长高长重。牛,重吗?可是,牛,没脑子,只能共人驱使。几千年来,我们的老百姓不都像牛一样,被那些少数人所谓的精英所驱使所奴役吗?在上海,日本一家公司门口写着“华人如狗不准入内”的文字,你们说,我们这个民族到了什么地步?希望在未来,希望在你们这一代。如果你们这一代再不觉醒,中国就到了亡族灭种的地步了。


    听着,真的铿锵有力呀。


    可是,忽然之间咋到了这里呢?哦,是了,好朋友漆德宗,他说他有个表妹,长得特别漂亮,就住在这个后花园,让我来相亲。


    想想,我多大了?哦,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了,还是中共商城县委书记。我咋就是县委书记了呢?记起来了。有些乱,只记得,那天,易仁帮急急忙忙通知我,说是在三里庙召开会议,主要是传达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共六大会议精神。


    那天,天气还很热,大家在庙里坐着,外面有几个和尚来回走。蒋光慈主持会议,传达会议精神之后说,我们,该行动了吧,该报仇雪恨了吧。可是,大家都很安静,有几个还叹息,流着泪说,我们没有枪没有钱,又没有人,咋起义?这不是暴虎冯河吗?


    可是,我就站了起来,举起手喊:gCd万岁!大家都跟着喊。


    蒋光慈很高兴,指着我说,你谈谈,下步该怎么搞?


    我就说,目前,虽说条件不具备,但是我们可以创造呀。反过来说,什么时候条件才能具备呢?没有标准,也就无所谓具备不具备了。只要我们认为行,能干过那些民团,也就具备了。但是,如果我们任人宰割,那么,还有什么主义可以为之奋斗呢?


    蒋光慈说,讲得好,我不是说我们一家子就是最优秀的,目前,商城县委书记已经牺牲三位了,第四任,我建议选举蒋镜青来担任,怎么样?


    蒋镜青,他是谁?不对,不对,张明华才对。哦,不能说了。咋不能说?在城关,还必须叫张明华。哈哈哈。


    没想到,一致通过。


    好几天自己都睡不着觉,我有何德何能?但是,詹谷堂就说,别怕,gCd是个集体,我支持。多么及时呀。詹谷堂选为农工委员。詹谷堂站了起来发言说,我们总算有了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就是枪杆子打天下!哪个王朝的覆灭,都是自己烂下去的;但是,都不是自然覆灭的,都是一次又一次被打击的结果。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有点乱。


    我记得那个詹谷堂戴着帽子,包裹很严实,走路还瘸腿,一定是装的。


    装的,不对,这个老头,不是装的,他重来也不装,也不需要装。


    他需要装吗?在商城,特别是在商城南乡,九里十八弯,哪一个弯子不知道詹谷堂的。一个清末秀才,一个状元郎的曾孙女,就这样,非要嫁给他不可。是呀,还戴着白色的帽子,白色的西服,白色的裤子,就像九天仙女,在人间飘飘然起来。


    飞走了,飞走了,飞到哪里去了?十多年了,不,二十多年了,那个美女,就像仙女一样的美女,听说找到林伯蘘,有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给了她。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这个女子提着皮箱,站在南溪的十字路口,等待着。可是,太阳好像照妖镜在她头顶长照来照去,已经偏西了,有一个声音:嘀——很长,在呼唤她,这个美丽的女孩,用泪水打湿了十字路口,提着沉重的皮箱,走了。


    詹谷堂有些痴呆,他不是不知道,他一直站在南溪那个山头上,一直注视着十字路口,心里痛,心里难受,他跪下了,垂着自己的头颅,痛苦着,咬着舌头,咋办呢?真的无解呀。直到没有了人影,他还在那个山上。


    三天过后,家人才把他找回来,送到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才好。从那以后,詹谷堂就成了詹疯子,就再也不踏入固始地界了,确切说,再也不到吴家去了。


    想到这里,蒋镜青看到了后花园,那里春光明媚,好像还有咯咯笑声。顺着声音望去,果然有个绝色美女。这个美女好像不是淑女,因为她穿着正装,男孩打扮。不管是怎么打扮,那一身上下透出的秀气的脱俗的美,逃脱不了是个女人。


    蒋镜青迎了上去。可是,风在刮,蜜蜂嘤嘤叫,蝴蝶也在飞。那些花粉,好像有了生命,咯咯笑,向自己扑来。蒋镜青挥手,一下子拍到床沿,痛,醒了。


    原来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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