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为了政绩

孙立强被这毫不留情的驱逐噎得脸色铁青,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他从未在一个阶下囚面前如此颜面扫地。

“孙检请稍安勿躁。”

张艺宁适时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既是对孙立强的安抚(或者说压制),也是对葛菲的再次澄清,

“葛菲,我再强调一次。指导组不是专案组,我们的职责是指导和监督沧澜市工作组依法办案,确保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的统一。因此,市检察院作为办案主体,孙检察长作为负责人,依法必须在场参与讯问。我们没有权力,也不会越俎代庖直接代替他们办案。这一点,请你理解。”

张艺宁的目光锐利而冷静,直视着葛菲:

“现在,排除干扰,请你冷静下来,就你刚才提出的关于证据、程序以及万林案本身的质疑,进行具体、清晰的陈述。这是你表达诉求、澄清事实的唯一机会。”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葛菲一部分失控的怒火,也让她看清了现实。她重重地喘息了几下,闭上眼,似乎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几秒钟后,她再次睁开眼,虽然泪水未干,但眼神里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清晰。

“好,我说。”

葛菲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万林,万总,他绝对没有罪!他就是被冤枉的!彻头彻尾的阴谋!”

“万林电池厂,从立项、环评、建设到生产,所有手续齐全,环保标准执行得比法规要求的还要严格!我们投入了多少资金在环保设备上?沧澜市环保局历年的检测报告都是合格的!那些所谓‘污染严重’的指控,完全是污蔑!”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律师特有的条理和指向性:

“真正的问题出在别处!是有人故意往我们厂区附近的水源、土壤里投毒!把一些工业废料、有毒化学品偷偷倾倒在那里,然后再把脏水泼到我们电池厂头上!这样万林就可以进去,他手底下的企业就可以被鸠占鹊巢了。”

葛菲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后来,新能源的风口来了,电池厂的价值暴涨。他们之前的栽赃嫁祸反而成了绊脚石——一个‘污染大户’怎么有资格做新能源?所以,他们又急着‘破案’,于是,那个所谓的‘发霉大米导致重金属超标’的荒谬结论就出炉了,这根本就是拿一个漏洞百出的‘顶包案’,来给电池厂‘洗白’,好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地接手,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针对万林、针对电池厂、针对沧澜新能源产业的精心布局的陷害。”

“而你们公安、检察院的证据链呢?”

葛菲的语气充满了鄙夷,“根本经不起推敲!所谓的证人证言,安雨娜的证词来源不清,逻辑混乱;所谓的物证,关联性、证明力都极其薄弱;所谓的鉴定结论,更是自相矛盾!我作为万林的辩护律师,在审查起诉阶段就向当时的杜齐亮检察长提交了详尽的质证意见和补充调查申请,杜检他……”

提到杜齐亮,葛菲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深切的痛惜和不平:“杜检察长他认真看了,他亲自找我谈过话,他也认为公安局移送过来的证据存在重大疑点,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诉,他要求侦查机关补充侦查,重新梳理证据链!是,他是有担当的!他想查清真相!”

“结果呢?”

葛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和控诉,

“上面直接把负责这个案子的杜检察长给换掉了!换成了李经汤那个溜须拍马、毫无原则的小主任!理由是什么?‘检察长没必要直接插手具体个案’?多么冠冕堂皇,多么荒谬可笑!杜检察长被调离后没多久……就……就出了事……”

葛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恐惧,但随即又燃起更炽烈的怒火:

“接下来,就是我噩梦的开始。李经汤接手后,风向完全变了,他根本不看证据,不听辩解。他把我叫去,就是那个李大主任,就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威胁我:‘葛菲,你认罪,认了你是万林集团的军师,参与了那些‘经营活动’,我们可以给你轻判,三五年就出来了。你要是不认罪,死扛到底?行!我让你把牢底坐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铁案!’”

葛菲模仿着李经汤当时阴狠的语气,身体微微发抖:“就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恐吓,这种罔顾事实、强按头认罪的行为——谁才是黑社会?到底是谁在栽赃?谁在陷害?那个所谓的、漏洞百出的证据链,他们自已都心知肚明经不起推敲,为什么还那么着急地要开庭?为了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孙立强、张艺宁和肖北,最后定格在孙立强脸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为了政绩吗?赶紧把这个‘涉黑大案’办成‘铁案’,好给某些人铺路?好让某些人能名正言顺地拿掉‘代理’那两个字?孙检察长,你说呢?”

轰——!

葛菲这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

张艺宁的瞳孔骤然收缩,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她没想到葛菲竟然如此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孙立强的“转正”动机!这指控太尖锐,也太致命。

肖北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仿佛寒潭,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涌动着冰冷的暗流。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葛菲话语中的关键信息:杜齐亮因质疑证据被调离,随即出事;李经汤的威胁逼供;以及这背后可能存在的、以“办铁案”换取“转正”的政治交易。每一个点都触目惊心。

而孙立强,这位代理检察长,此刻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煞白。

葛菲那句“为了政绩吗?”和“拿掉‘代理’那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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