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再见,奥尔菲斯

心里的想法百转千折,弗雷德里克面上还算平缓,没有半点受伤的姿态。

“我听闻,像您这样的人,被称为法罗女士。”

弗雷德里克等法罗女士说完,才慢悠悠开口,

“而您的任务,比起刺探情报,更主要的是培养像您这样的法罗女士,这样迤逦而带毒的蜜糖利刃。”

就像法罗女士拿他的过去做情报实力的证明,弗雷德里克也不留情面的揭露“法罗女士”这一特殊工作的痛点,

“我仍然是克雷伯格家族的人,我仍然拥有这个姓氏,从维也纳离开去往法国,也只是换了一个地点,继续我的音乐事业。”

“但听说成为法罗女士的必要条件,就是模糊自己的身份,抛弃过往。我还挺好奇,怎么会有人甘心做一抹影子?”

弗雷德里克皱起眉头,

“请见谅,就算是深闺中的淑女,也有着一定的人生追求。这世上真的有人自愿进入社会看不到的地方,变成一个无名无姓,全面压抑自我的牺牲者吗?”

弗雷德里克原本是回敬,让法罗女士知晓他并非一无所知的局外人,何必轻看他。

但弗雷德里克指出的成为法罗女士必然失去的“自由”与“人生”,让法罗女士的眼眸一暗。

深闺淑女也不会接受成为影子,自己能做主的人生啊……

法罗女士承认,在得意弟子空军卷起组织秘密跑路后,弗雷德里克攻击到了她最薄弱的部分。

这甚至让她朦胧想起来很多年前,她在加入组织,为勋爵效力前,那段惊心动魄而刺激随性的经历。

倘若不是养母病重,失手杀人的法罗女士大约会潜逃一辈子。

才不会贸然踏入警方陷阱,莫名其妙被抓住,被迫以失去自由的代价换取死刑的赦免。

一眨眼,九年了,她在组织内待了九年,不知为勋爵培养了多少优秀的探子。

就差最后一年,就差一个接班人,法罗女士就能从组织里退下,重新取回姓名。

不管空军是追求什么才背叛组织,法罗女士一步之遥的自由,再度变得不可确定。

幸好太阳已经下山,昏暗的天色模糊了法罗女士的表情细节,稳住了她的气场,没在弗雷德里克面前露怯。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过了一会,法罗女士开口:

“克雷伯格先生,闲聊就到此为止吧。”

“您知道的比我想得要多,我很好奇,嘈杂的伦敦是有什么,能够吸引您前来。”

弗雷德里克没回答,道:“请问现在几点了?我预约了一场歌剧的演出,我希望我不会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法罗女士眯了眯眼,“歌剧院的节目大同小异,错过一天还有其他机会。”

弗雷德里克摇头,

“经典的节目向来就那么几出,演员才是值得一看的精髓。桑格莉娅小姐顺利继承歌剧院后,可不再是涂抹着劣质化妆品,天天都要登台的演员了。”

“她现在只在享受乐趣时才会出演,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今天晚上的门票,就是桑格莉娅小姐亲手递出来的,她邀我观看,错过了很麻烦。”

弗雷德里克变相点出他来伦敦是受到邀请看歌剧的,另外,他无缘无故的失踪,会让桑格莉娅产生极大的疑问。

法罗女士可以看轻在伦敦人不生地不熟的作曲家,没办法忽略一个久负盛名的歌剧演员的追责。

弗雷德里克就是在赌,赌法罗女士不知道桑格莉娅巴不得作曲家消失。

法罗女士果然陷入沉思。

她下午收到的消息,指出歌剧院流言称——作曲家为了他的雇主,尼古拉斯夫人失踪案而来到伦敦的,曾经与尼古拉斯夫人关系极好的桑格莉娅热情接待了他。

没人能否认桑格莉娅与尼古拉斯夫人的关系,从这个角度来看,歌剧院老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假设周围环境不错,我倒是不介意留下来住一段日子。”

观察到法罗女士的犹豫,弗雷德里克知道搬出桑格莉娅这步棋走对了。

他紧绷着的心弦放松,整个人坦然许多,

“可惜,我担心我的不告而别,会让桑格莉娅小姐多想。”

“万一让她误会了什么,譬如我步了尼古拉斯夫人的后尘,那就更麻烦了。”

双方的信息差让法罗女士更加慎重,她意识到——

弗雷德里克不能就这么消失在伦敦。

如果有心人把这件事和尼古拉斯夫人的莫名失踪联系到一块,藏于暗处的组织就得壮士断腕了。

压力之下,法罗女士退了一步,吐露底线:

“听起来可真糟糕。”

“克雷伯格先生,您既然想要向勋爵大人问好,想必您是知道的——”

“比起与我们无关的歌剧演出,我们想邀请您在这住一段日子的根本原因,是您和那座庄园,以及那位男爵阁下的私下联系。”

这下,弗雷德里克是真沉默了。

他与奥尔菲斯的往来是高度隐秘的,每一封书信都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在外人看来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读书心得。

弗雷德里克有自信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秘密,亦明白急需支持的奥尔菲斯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卖掉他。

不然,他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来伦敦?

法罗女士能掌握这条关系,意味着庄园里面必定出现了重大纰漏。

是有内鬼?还是奥尔菲斯最近的实验失手了?

弗雷德里克心里闪过不少念头。

缺少线索的他暂时分析不出来真实原因,他只能肯定——

这起针对于他的天降之灾,源头是奥尔菲斯那边的问题。

想到这层,弗雷德里克几乎要气笑来。

“看来上帝没有眷顾我。”

弗雷德里克笃定道,

“法罗女士,您可能只知道第一层,不知道第二层。我与那位德罗斯男爵之间的联系没有您想象的那样密切。”

“我确实因为早期提供的一些帮助,从而得知了他在英国的部分部署。但那些只是无关紧要的名字,如果不是您的提及,我压根想不起来。”

弗雷德里克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仅因为这,您就把我从去往歌剧院的路上请来,那我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叹一声上帝的严苛了。”

法罗女士狐疑打量着他。

确实,山姆只说了弗雷德里克与奥尔菲斯有关系,没说是蜻蜓点水的举手之劳还是最坚固的合作同盟。

而从当年事后的种种迹象来看,克雷伯格家族很难再与德罗斯家族建交了。

法罗女士迟疑片刻,道:

“您说您与他不熟,那无关紧要的姓名或许也可以告诉我们,让我去查证一下,如何?”

因奥尔菲斯的失误导致被卖了的弗雷德里克毫不犹豫把奥尔菲斯卖了。

开玩笑,难道要他替那个白痴保守秘密,保守到被投入监牢,待风声过后直接处死吗?

弗雷德里克眼睛都没眨,诚恳道:

“我对英国不熟,我只听他提起过,他一直在关注着一个什么斯特林家族,据说有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可以被他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