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永不消逝的光

景深策马疾驰在官道上,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他眉头紧锁,仍在思索昨日接到的密报。

——倭国细作已潜入军中,意图在粮草中下毒。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个商贩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拳打脚踢。

“老东西,敢偷我们的马!”

景深本不欲多管闲事,却在擦身而过时,听见老者用倭语低声咒骂了一句。虽然声音极轻,可景深内力深厚,听得一清二楚。

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住手!”

那几个商贩见景深气度不凡,悻悻地退开。景深下马查看,发现老者虽然装得狼狈,但指甲缝里却异常干净,虎口和指节间带着薄茧。

这是长期使用弓箭的痕迹。

“多谢公子相救。”老者连声道谢,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起身欲走,却被景深一把扣住手腕:“你手腕处的皮肤与年龄似乎不大吻合。”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转为狠厉。他暴起发难,一掌拍向景深肩头。

景深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避开,反手点其穴道制服。搜检全身,他发现那假扮老头的倭寇武士怀中有一封密信。

拆开一看,上书一行小字:目标已然离京,速行动。

景深心头剧震,他立即联想到近日接二连三的异常。先是军营细作的消息来得蹊跷,现在又在半路遇到伪装的倭国武士,倭寇奸细分明已经进入了大梁。

他们没有对他暗杀,一味想方设法诱他离开,恐怕......景深瞳孔骤缩,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军中,而是……

“清清!”

他猛地起身,翻身上马,调转方向,狠狠一夹马腹。

城郊处。

清清拽着朱震岳快步而行,朱震岳一身戎装,身后跟着数十名精锐士兵,个个神色凝重。

“朱大人,快!”清清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林中杂草丛中,不便骑马,只能步行。

“清清姑娘莫急,我已加派人手前方开道,定能很快找到虞姑娘。”朱震岳沉声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清清抬头望去,只见夜色中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影熟悉至极——

景深离他们还有十余丈远,脚尖一点马鞍,身形如鹰隼般腾空而起。他衣袂翻飞,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稳稳落在清清面前。

“你来了!”清清话音未落,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

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裹,她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月见......月见是奸细......”她攥着景深的衣袖,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

“她和倭寇里应外合......我、我对她用了迷魂散,她心有忌惮逃走了......”

景深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大掌轻抚她的后背。

清清仰起泪眼:“紫苏为了让我活命,自己去引开追兵。可是刚才的爆炸......”

“别急别怕。”景深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沉稳有力,“我们现在就去找虞姑娘。”

他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清清冰凉的手指,那股令人安心的温度仿佛顺着血脉直达心底。清清望着他坚毅的侧脸,方才的慌乱无措奇迹般平复下来。

她胡乱抹去眼泪,重重点头。

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她相信景深,就像相信太阳明天依旧会升起一样自然。

景深转向朱震岳:“你带人封锁周边要道。”他目光如炬,“那月见既是奸细,定会设法与同伙会合。”

“遵命。”朱震岳抱拳,立即指挥手下分头行动。

景深护着清清,两人很快靠近了中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四周横七竖八都是烧焦炸碎的尸体,有些甚至已经面目全非。

“别看了。”景深皱眉,伸手挡住了清清的眼睛。

他心知肚明,这种程度的爆炸,虞紫苏绝无生还可能。

清清却固执地拉下他的手:“让我看。”

景深顿了顿,终是尊重了她的选择。火光映照下,清清的脸庞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烧得摇摇欲坠的平房骨架在夜色中狰狞可怖,火星仍在木梁间跳跃。

清清向前冲去,被景深一把拉住。

“太危险了!”他声音严厉,“房梁随时会塌!”

清清挣扎着,指甲深深掐进景深的手臂:“紫苏还在里面!”

“来人!”景深转头喝道,“就近取水救火!”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一桶接一桶的水泼向火场。每泼一桶,就腾起一片白雾,火势却不见明显减弱。

清清站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火场。她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那么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景深站在她身侧,像一堵沉默的墙,为她挡住热浪和飞溅的火星。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破晓时分,最后一缕黑烟终于消散在晨光中。清清踩着滚烫的废墟走进去,景深紧随其后。

她仔细翻找着每一处角落,手指被烫出水泡也浑然不觉。

突然,清清的动作顿住了。

几块焦黑的木板下,一枚金钗静静躺着。那是虞紫苏最爱的虞美人金钗,沾满凝固的血迹。

清清跪倒在地,颤抖着拾起金钗。钗头花瓣扭曲变形,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虞紫苏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能留下。

“紫苏......”清清将金钗贴在胸口,泪水终于决堤。

景深在她身旁蹲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他们都走了......全都走了......”清清泣不成声。

景深收紧臂弯,在她耳畔低语:“她会永远活在你心里,就像铁姑娘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还有连靖、慕容婉、白砚辞......所有牺牲的人,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就没有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