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想辜负你的期望
翌日晨光很亮,谢韫自榻上醒过来时,雕花格窗外的一线天光都已经漏进了锦帐里,洒下一点淡薄光影。
她凝了凝神拥着薄被起身,待感受到腰肢处的酸软时就下意识低了头。
青丝流泻在肩头两侧,其下凝脂似的皮肉上缀满了斑驳红痕,如雪中落梅一般极其醒目,又提醒着她昨夜种种欢愉沉沦。
谢韫心里低骂了声,脸颊也烧红起来,忙趿鞋下地准备梳洗。
她觉得她和裴时矜在一起真是越发荒唐了,前几次还是她控诉他爱咬人,如今两人一对上简直不分伯仲。
裴时矜却还将此当做闺房之乐。
用过一顿早午膳后,她还记得昨夜回房前发生的事,便唤了空青去外头悄悄打听。
空青回来的很快,抱拳道:“回夫人,陛下的确在今日的早朝上斥了那镇北侯,也揭露了他的罪行,不过因为镇北侯已然自缢的缘故,陛下并未过多怪罪镇北侯府,如今侯府外站着的金吾卫也是为了寻魏小侯爷,府中其他人是无恙的。”
谢韫颔首,又道:“陛下也没有治魏钦远的罪吗?”
空青摇头:“金吾卫只是奉命捉拿魏小侯爷,却并未听说有什么罪名,如今外头也都因为这事议论得厉害。”
谢韫心里便大抵有了数。
果然和昨夜裴时矜猜测的差不多,陛下并未听信曹元淳之言一心要置他于死地,那么魏钦远如今在裴府就也算是安全的了。
“你待会去一趟西院的次间,给他们送些吃食,顺便叮嘱他们这两日不要出府。”
空青知道轻重,况且这话裴时矜早前出府时也曾叮嘱过他,他也一早就加强了府中的护卫,那西院里除了那对主仆,其他下人都是不能靠近的。
毕竟裴府的外院还有一个曹元淳的眼线,昨夜大人深夜带那魏小侯爷回来避开了那人,如今是白日就得更加警惕一些。
他办事谢韫也是放心的,待他走后就又唤了两个丫鬟过来。
抱竹蕉叶都是聪明人,昨夜来不及提醒,今日只要稍加说一两句她们就通透了,也不会无事将府中多了两人的事情泄露出去。
做完这些,谢韫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又唯恐不久的将来皇城就会发生动荡,所以又召见了陈管事和他对了一下府中庶务,也叮嘱了多囤些米粮以防万一。
希望裴时矜不是诓她的,而是真的都如他设想不会出意外才好。
……
大理寺里,裴时矜已然知晓了外头的动向。
萧翎一边沏茶一边思量道:“现在外头正乱,咱们这还好,属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曹元淳若得不到魏家兵权,他下一步该是要做什么?”
裴时矜睨着手中文书眼中料峭,“你忘了我们去岁查到的消息了?”
萧翎想了半晌,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们查的关于他的太多了,大人说的是哪一桩?”
裴时矜搭着眼皮懒懒道:“兴南王。”
萧翎旋即恍然大悟,以拳抵掌道:“大人是说,曹元淳一直在做两手准备?一边暗中和兴南王联络,一边又胁着魏家,这个老匹夫!”
兴南王是离燕京最近的一个皇室宗亲,如今就在开封府,还是永禧帝的胞兄,当年争夺皇位时他被外遣到了蜀地办事,等他回来的时候恰好只赶上了新帝的登基大典。
据他们所查,兴南王并非表面表现的那么老实敦厚,既能和曹元淳有过通信,说明并非对皇位无意。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缺少的就是那个撺掇他的人罢了。
有人向他递了这枝,他自然也会好好握住才行。
不管在什么时候,裴时矜发现他这个义父好似都喜欢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魏岐山是,兴南王也是,在他眼里都是棋子。
而且都是一样的好拿捏。
他如今已经大概知晓他在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裴时矜似笑非笑看了萧翎一眼:“他好似也并不多老。”
萧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老谋深算,不是老匹夫是什么,大人莫要在意这些细节。”
“照大人的意思,兴南王很快就要发兵了?”
裴时矜“嗯”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救下魏钦远的原因。”
他这几日真的要找个时机带魏钦远进宫一趟,才能让他手里的兵马和皇城里的合在一处,到时再给他的好义父来个出其不意。
他得尽快,因为,距离他毒发已经没剩几天了。
……
裴府里,谢韫下午去了趟魏钦远所在的西院。
这处院子僻静,也鲜少有仆从过来,过往却也是时时打扫过的,胜在雅致幽静。
她到了那里的时候,魏钦远正坐在廊下擦拭着他那柄剑身泛着泓光的佩剑。
那个名叫九州的护卫,则站在他身侧眺望着远处,见到谢韫过来便收起腿站直身子颔首道了一句:“裴夫人。”
九州知晓主子曾爱慕过她的事,也知晓主子还没彻底放下。
只这里到底是裴府,身前女子又是妇人打扮,以主家身份过来看他,容不得他放肆。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外如是。
魏钦远见她过来便收起了剑,讶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上午那个名叫空青的护卫已经来过了一趟,魏钦远便以为在裴府的这几日不会再看到她了。
谢韫站在廊下几步的距离,并不过分亲近也能听得到对方说话,便不肯再上前了。
“我与魏小侯爷也能称得上是昔日的同窗好友,所以给小侯爷带了些酒。”
说罢,她身后跟着过来的抱竹便端着托盘走到了阶上,示意他接过。
魏钦远睨着那清亮酒水,眼眸微闪。
“还是你了解我,我此刻缺的正是这东西!”
谢韫会心一笑,屈了屈膝道:“那小侯爷便慢用,若不够只管再来讨就是。”
她也是在闲暇时候想到,魏钦远昨夜经历了那么多事,心中大抵是想喝酒的。
可如今在这里,他也不会唤九州出府去买,所以她便带着丫鬟给他送了过来。
他父亲刚死,心中苦闷,这酒便够了。
谢韫将转身,身后就传来男人有些艰涩的声音。
魏钦远并没有上前,两人还是一个在廊上一个在阶下,中间却好似隔着一道天堑。
谢韫听见他缓缓的问:“我、我是不是……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
什么期望?
谢韫想了许久才想起那几句她曾经随口说过的话。
——“魏小侯爷,望你往后仕途坦荡,名录青史,佳人在侧,前路似锦。”
——“我记得你幼时说过的话,要做一个能为百姓请命矢忠不二的良将。”
——“如今你做到了,我很为你高兴。”
他如今问她的意思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对他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