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91）键盘上的月光
电梯上升时，崔灿灿数着楼层数字。12楼，她想起上周在自家出租屋加班到凌晨三点，老旧的电扇吱呀作响，邻居家小孩的哭闹声穿透薄薄的墙壁。15楼，电脑突然死机，三个小时的报表化为乌有，她攥着鼠标的手心全是汗。直到17楼的提示音响起，冷气裹挟着咖啡香扑面而来，她才长舒一口气。
"小祖宗，你可真会挑时间。"亮亮从转角走来，米色职业套装熨得笔挺，发尾别着珍珠发卡。她伸手戳了戳崔灿灿的额头，"你们广告公司不是号称人均顶配工作站？"
崔灿灿撇撇嘴，跟在姐姐身后穿过开放式办公区。玻璃隔断里，西装革履的男女们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鼓点。"别提了，王总监把实习生都拉去新项目，剩下的电脑慢得像乌龟。昨天我等excel加载，喝了三杯咖啡。"
亮亮在茶水间停下，往马克杯里丢了颗冻干柠檬："就知道你偷懒。"她转身时，锁骨处的项链晃出细碎的光，那是去年生日崔灿灿送的，说什么"职场精英必备"。
穿过走廊时，崔灿灿瞥见墙上的液晶屏幕：今日访客需登记。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妹俩挤在县城图书馆的旧电脑前，为了抢一台能用的机器，她总把亮亮的书包藏进书架深处。现在姐姐工位上摆着名牌，烫金的"高级经理"字样让她有些恍惚。
"喏，用这台。"亮亮推开独立办公室的门，阳光斜斜切过真皮办公椅。崔灿灿把文件摊在桌面，盯着27寸曲面屏发怔。键盘是静音款，指尖落下时像踩在云端，和出租屋那台敲起来咔哒作响的旧键盘判若云泥。
"我去开个会，冰箱里有酸奶。"亮亮在门口回头，眼神扫过妹妹眼下的青影，"别又熬太晚。"
窗外的晚霞渐渐染红天际时，崔灿灿终于完成了月计划。她揉着发酸的手腕，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相框上。照片里，十来岁的姐妹俩站在油菜花田里，亮亮扎着麻花辫，把遮阳帽扣在她头上，两个人笑出的酒窝里仿佛能盛住蜜糖。
突然，手机在键盘上震动。大学同学发来消息："看到朋友圈你姐的庆功宴照片了，你们家基因也太不公平了！"配图是上周集团晚宴的新闻截图，亮亮穿着露肩礼服举杯，身后的水晶吊灯映得她眉眼生辉。崔灿灿咬着下唇，想起今早挤地铁时被人踩掉的鞋跟，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亮亮抱着文件走进来，妆容却有些花了。"临时加了个case，今晚得通宵。"她把外卖袋放在桌上，"知道你爱吃糖醋排骨，顺路带的。"
崔灿灿盯着餐盒里油亮的酱汁，突然说："姐，你说人为什么要这么累？"
亮亮正在解珍珠发卡的手顿了顿，发丝散落肩头："为了选择权。"她拉开百叶窗，暮色里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记得我们高考那年吗？爸生病住院，妈妈去工地搬砖，我每天放学跑三条街去兼职，就为了能给你买本辅导书。"
崔灿灿喉咙发紧。那年冬天，她在结冰的路面滑倒，怀里的数学资料掉进泥坑。亮亮连夜骑车去邻镇复印，回来时睫毛上结着冰碴。
"现在我能给妈换进口药，能让你不用挤在潮湿的地下室。"亮亮的声音突然温柔，"小灿，努力不是为了吃苦，是为了有说'不'的底气。"她从抽屉里拿出个丝绒盒子，"下个月你生日，提前送你的。"
打开盒子，是支鎏金钢笔。笔尖刻着细小的英文：shine like you。崔灿灿突然想起高中作文竞赛，她用漏水的钢笔写完整篇文章，交卷时掌心全是蓝墨水。亮亮知道后，省下半个月的早餐钱，在文具店买了支钢笔。
夜色渐深，办公室只剩她们姐妹。崔灿灿继续录入日记录，亮亮在一旁处理报表，键盘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偶尔有加班的同事路过，透过玻璃看见这幕，轻声说句"姐妹花真温馨"。
凌晨两点，崔灿灿保存完最后一个文件。转头发现亮亮趴在桌上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手里还攥着未签完的合同。她轻手轻脚取下西装外套，披在姐姐身上。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键盘上流淌成银色的河。
收拾东西时，崔灿灿的目光落在桌角的便利贴。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小灿的生日蛋糕要草莓味，记得订无糖款。她的眼眶突然发热，原来那些她以为姐姐不在意的细节，都被妥帖地收在时光的褶皱里。
走出大厦时，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崔灿灿看着路灯下姐妹俩重叠的影子，忽然明白，所谓成长，或许就是曾经需要仰望的人，渐渐变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而那些在键盘上敲出的每一个字符，都在编织着属于她们的、闪闪发光的未来。
远处传来地铁末班车的轰鸣，崔灿灿挽住姐姐的胳膊："下次换我请你吃宵夜。"亮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先学会按时吃饭再说。"
月光照亮她们回家的路，两个身影越走越远，却始终紧紧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