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请
饿时馒头贵,饱时玫瑰香!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最重要的东西,只有最需要的东西。
站在大案组那扇掉了漆的铁门前,我心里头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人生最是特么无常,珍惜碗中粗米糙汤。
不为难自己,更不要为了不切实际的欲望,搞得自己身心疲惫。
谁能想到啊,曾几何时在整个崇市地界呼风唤雨、走路都带风的李廷,如今竟会因为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半瓶呛嗓子的二锅头,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一个劲儿说“谢谢”!
说白了,这人活一辈子,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不还是那句老生常谈,懂得知足,才能常乐嘛。
可话又说回来,要是真那么容易满足,人不就是在原地踏步么?谁还肯往前冲、往前闯啊?!
“欲望这东西啊,就是把双刃剑,没点念想吧,人活着跟没劲儿的陀螺似的转不起来,可要是念想太疯,又跟攥着烧红的刀子,早晚得烫着自个儿,关键是得有个度,知道啥该时候该要,啥时候松口,不然跑着跑着就跑偏了,最后连回头的路都找不着!”
一道低沉的男声猛不丁在我脑后响起。
“杜..杜哥。”
我顺势回头,见到杜昂杵在几米外的一辆黑色“奥迪”旁,驾驶位上的青年,平头、瘦脸,正是那晚举枪瞄向徐七千的家伙。
注意到我的目光后,杜昂笑呵呵的冲青年招手:“小强啊,你下来跟小龙..哦不,现在应该喊声龙哥了,打声招呼,那晚你可差点伤到咱们龙哥,他这人心眼小爱记仇,之前被豆小乐坑过一回,现在每次见到豆小乐都恨不得整死他,别让龙哥回头再给你惦记上了,哈哈!”
“龙哥,你好!”
青年闻声,直接从车上蹦了下来,看似客气,实则没什么表情的朝我伸出手掌。
“你好。”
我应付差事的跟他碰了一下指头,便迅速撒手,又侧脖望向了杜昂。
那小子看不上我,眼中的轻视瞎子都能瞅见,不过想想也正常,宰相门前七品官嘛,跟着杜昂这样的大佬混,换我也看不上跑社会的泥腿子。
“龙啊,瞅你刚才那俩眼望天的小模样,八成是心里头感慨不少吧?”
杜昂摸出烟盒抖出根烟点上,吐了口烟圈才接着说:“这老李廷算是栽了,风光不再,你呢?心里头有没有啥别的盘算?”
“有啊,咋可能没有呢?”
我挠着后脖颈子,苦笑两声:“说实话,这李廷对我来说,就跟那离异家庭里的后爹似的,平时看着不咋亲,甚至有时候还添堵,但真到了事儿上,偶尔也能帮衬上一把,至少明面上我还有个爹,现在他这一栽,我瞅着自个儿就跟没了主心骨的孤儿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往杜昂跟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些:“您说我不着急找个靠谱的靠山?那纯是瞎话,就咱这小胳膊小腿,想搁社会上瞎扑腾,哪天不是提着心吊着胆啊?可找下家也得擦亮眼睛不是?不靠谱的主儿,跟了还不如单干呢,您说对不杜哥?”
见杜昂点头,我咽了口唾沫,攥紧了手心的汗:“刚才在里头,李叔跟我念叨了句‘交友贵在真’,我琢磨着这话在理,就我这成色,想跟您称朋道友那是痴心妄想,我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可就算...就算我蹲在您门口摇尾巴当条狗,也得先瞅明白,主人手里递过来的是肉包子哄我,还是举着皮鞭子等着抽我吧?”
话音落下时,我嗓子有点发紧,直愣愣等着他的反应。
“行了,小滑头,有啥话直接敞开了问。”
杜昂猛吸一口烟,笑容满面道:“是想问徐七千的事,还是杭风,哦对,就是你们叫的那个‘瓶底子’?”
我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俩事儿我都想弄明白!小七现在到底在哪儿?还有瓶底子又是怎么跟您搭上的话?”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
杜昂迟疑一下开口。
“那咱就长话短说呗!”
我朝着马路对面的冷饮店扬了扬下巴,嘿嘿笑起来:“聊天怪费口水的,杜哥您看方便不?对面那店请我喝杯果汁呗?我这人就这点出息,爱占点小便宜。”
“哈哈!”
杜昂被我逗得笑出了声,晃了晃脑袋道:“你们龙腾公司的这帮小子都特么挺有闹,一个个是真没拿我当回事,走吧走吧,我刚好也渴了..”
冷饮店里,冷气开得足,玻璃上凝着层薄薄的水珠。
杜昂抿了口冰镇可乐,慢悠悠开口:“那就先从瓶底子的故事开始聊吧,他出现在我眼前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一周前?那不正是我把瓶底子和叶灿凡想方设法安顿送进青瓦会所的时候么?
“这瓶底子可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杜昂浅笑一声,抽气道:“他俩住进去的当天后半夜,我跟我妹妹在会所的院里纳凉聊天呢,就听见‘扑通、扑通’的砸水声,跟谁往池子里扔石头似的。”
他顿了顿,指尖敲着桌面,压低声音道:“我跟杜鹃特别纳闷,循着声过去一看,好家伙,瓶底子正蹲在水池边,手里攥着钞票,一沓接一沓的往水里扔,动作潇洒、表情平静!”
“他疯了?扔钱玩?”
我听得眼皮直跳。
“当时我也这么想。”
杜昂吸溜了口饮料,继续道:“我问他‘你这是干啥?’,你猜他咋说?”
“是啊,到底在干嘛?”
我忙不迭催促。
见我急着瞪眼,杜昂卖了个关子,才笑道:“那小子眼皮都没抬,就淡淡回了句‘打水漂’。”
“就这?”
我有点懵:“拿特么真金白银的钞票打水漂?”
“可不是嘛。”
杜昂点点脑袋:“这小子是我见过最会藏心眼的,正常人哪能干出这事儿?他就是故意的,用这手把我钓过去,我当时就觉得这货不简单,心里头那点兴趣立马勾起来了,能拿着钱这么造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憋着大招呢,就我看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至少丢进水里十几二十万!”
“豁!”
我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后来呢?”
“后来..”
杜昂清了清嗓子,摇头道:“没了?”
“啥没了?他啥话也没说?”
我瞬间瞪圆眼珠子。
杜昂耸耸肩,往椅背上一靠:“对呗,一个字都没多吐,我本来以为他扔完钱总得跟我唠点啥吧,结果人家只是拍拍手上的灰,起身就走,留我跟杜鹃在池边愣着,满池子飘满了大红色的钞票啊!那场景、那画面,你能想象得到么?”
他啧了声,又道:“你懂我当时是啥感觉不?就跟馋嘴的人闻着香味凑过去,结果人家特么把锅给端走了,吊得你心头发痒,抓心挠肝想知道下文。”
我猛点头,瓶底子这犊子是真特么的会玩心理战。
“接下来几天,这小子跟人间蒸发似的!”
杜昂又吸溜一口可乐,沉声道:“可我反倒魔怔了,每天晚上都往那小院跑,绕着水池子转两圈,就盼着能再撞见他,你说邪门不邪门?”
“那后来呢?”
我赶紧追问,烟屁股在烟灰缸里碾了碾。
“又过了大概两三天吧,凌晨两三点的时候,那晚我茶叶喝多了失眠,半夜爬起来上厕所。”
杜昂眼里闪过一抹兴致勃勃:“这回更邪乎,他还蹲在老地方扔钱,脚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拉链是敞开着的,好家伙,里头最少塞了能有二百来个,鼓鼓囊囊的全是钱!”
“二百个?”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郭浪帅u盘丢的那个晚上,叶灿帆拍着胸脯说从哪个富婆手里“忽悠”来二百来个包,原来就是这笔钱!
“我当时就站旁边看着,他也不搭理我,一门心思往水里扔钱,一沓接一沓,跟扔废纸似的,半点不带心疼的。”
杜昂长吁一口气道:“直到我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凑过去问‘你这到底唱的哪出’,他才慢悠悠停了手。”
我往前倾了倾身子,屏住呼吸听着。
“他抬头看我一眼,表情淡得跟水似的,说他是个贼,这些钱是从彭海涛家偷出来的,所以扔了一点都不心疼,他还告诉我,原本是打算从彭海涛家里再偷点黄金、珠宝出来,走半道嫌太重,直接撇路边的花池子里了。”
杜昂先是学着瓶底子的语气,接着又顿了顿才说:“你说这小子胆儿多肥?偷了人的钱,还敢当着我的面这么造,明摆着不就是在告诉我,他手里的货可不止这么简单嘛。”
我吞了口唾沫,后背有点发毛:“这他妈也..也太有招了吧。”
“是呀,有招!”
杜昂笑了,眼里带着点欣赏:“就这手欲擒故纵,再加那股子疯狂劲儿,瞬间让我记住了他,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得拉到跟前聊聊。”
说着话,他往我这边凑了凑,低声道:“所以啊,他不光成功走进了我心里,我还把他请进了我屋里,你没听错,是‘请’,毕恭毕敬地请到了我的书房里,亲手泡了茶,亲手给他点上烟,因为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如何掀翻李廷和彭海涛!而这小子正好给我一种他有十足把握的感觉!”
牛!瓶底子是真牛!
不过再仔细想想,有些时候,能成大事的人,出场方式就注定与众不同!
我叼着烟没说话,脑子里全是瓶底子蹲在水池边扔钱的画面。
这扔的哪是钱啊,分明是敲门砖,一砖接一砖,精准的砸在了杜昂的好奇心和掌控欲上,这手段,这方式,另类至极,却也够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