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徒河(一)
裴青禾没有安慰吕奉的意思,实事求是地说道:“范阳军的军纪确实太差了,贪生怕死,只会败得更快。”
吕奉压根抬不起头。
裴青禾淡淡说道:“精兵不是口中说出来的,要一日日辛苦操练,还要不断在战场上淬炼,才能练出精兵。这一仗才刚开始,不必泄气。等仗打完了,你就能带一支精兵回去。”
吕奉深呼吸一口气,抬头应道:“请裴将军多多指点。”
裴青禾道:“打了半日仗,先给伤兵疗伤,你也去歇着。要请教,以后多的是机会。”
吕奉走后,顾莲冯长同时撇嘴。
“幽州几支驻军,范阳军战力最低。”正主不在眼前,顾莲说话直接又刻薄:“今日我是开了眼界了。遇到敌袭就跑,连点血性和悍勇都没有。就这样当什么兵!连我们裴家村里的农夫都不如!”
冯长更刻薄:“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好歹能消耗匈奴蛮子的体力和杀气。等仗打完,范阳军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裴青禾瞥一眼过去:“都少说几句。往日是敌人,现在并肩作战,好歹都得包容一二。”
顾莲冯长这才住口。
裴青禾又道:“范阳军主动派兵前来,也算是向裴家军低头。不管这一仗打得如何,以后我们裴家军和范阳军的关系都得和缓一二。你们两个,多照应范阳军。”
顾莲和冯长拱手应是。
吕奉快步去了伤兵营帐,军医们都被叫醒,为哀呼的伤兵们敷药疗伤。吕奉看着伤痕累累的军汉们,又心疼又怒其不争,咬牙低语道:“都别大呼小叫了。要不是裴家军出手相助,几百匈奴蛮子,就要杀得我们三千人屁滚尿流。范阳军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得一干二净。”
“都给我闭上嘴。实在疼,就咬一块棉布,别惊扰得大军不得安宁。明日早起还得赶路。”
伤兵们大惊失色:“我们伤成这样,还怎么赶路?”
吕奉冷冷道:“你们不走,就留在这里。等匈奴蛮子又来了,你们就等死吧!”
伤兵们哑然熄火。
隔日一早,赵海就来了。
赵海个头不高,相貌平平,十分和善:“将军让我腾出五辆运粮车,受了伤的兄弟们都去坐车。”
吕奉大喜,忙拱手道谢。
运粮车宽大结实,一辆车能坐十几个伤兵。重伤地抬在车上,轻伤的轮换着坐,行军的速度半点不慢。
接下来两日,一直是急速行军。后方不时传来消息,有几千匈奴蛮子快马追击而来。
好在徒河县就在眼前,只要在匈奴蛮子追上来之前进城,便能以城墙之利拒敌于外。
当徒河县的城门出现在眼前时,众人都暗暗松口气。
城门已经开了。
杨虎杨淮领着一众武将在城门外相迎,一位愁眉苦脸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拱手行礼:“见过裴将军。”
此人是徒河的单县令。
单县令今年四十有五,他是举人出身,朝中没什么靠山,在偏僻穷苦的徒河县做了十几年县令,既没升迁也没挪过窝。
辽西郡屡受匈奴蛮子侵扰,这十几年间,徒河县被破过三次城门,也就是被屠戮过三回。单县令运道不错,每次城破都躲进密室里,等匈奴蛮子走了再出来,收拾残尸打扫县城收拢可怜的百姓,城门破破烂烂修了又修。
这一回,裴家军联合广宁军范阳军和远道来的平阳军,一同来了徒河县。
在单县令看来,这和匈奴蛮子攻占进城也没什么两样,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就是他这个县令,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
裴青禾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单县令:“大军要有落脚安顿之处。我们征用徒河县城一用,不会惊扰百姓,也不会抢粮征兵。单大人不必忧心。”
有恶名昭彰的辽西军在,单县令压根就不信大军进城毫发无伤的鬼话,口中唯唯诺诺地应是。
裴青禾没有多言,策马进了徒河县。
广宁军先来一步,徒河县的百姓都被吓得躲在家中,家家关门上锁,街道上空空荡荡,连狗吠声都没有。
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令道路震荡。
躲在家中的百姓,目中含泪,哽咽着抱紧了孩子。
破门而入抢粮抢人的恶事并没有发生。
百姓们依然战战兢兢惊惧害怕,不敢开门。往日辽西军常来,征不到粮食,就冲进来抢粮。这个什么裴家军,又能好到哪儿去?现在是刚进城做做样子,装不了几日,就要原形毕露了。
……
“徒河县是个中县,不算太大。县城里只有两万百姓。”杨虎低声禀报:“我先来一步,在县城里转了一遍,没寻到大片空地。只能征用县衙。”
县衙里好歹有个校武场,能搭几十个军帐。还有几十间破旧的空屋子,好歹能挡风遮雨。对习惯风餐露宿的军汉们来说,已算不错的住处了。
裴青禾嗯了一声:“两万多大军一起进城,肯定拥挤些。传我军令,让所有人以县衙为中心,寻空地搭军帐。”
“还是十人一军帐,一营十队要在一处。”
“不得惊扰百姓,也不要去寻县城里的大户借粮。我们来是为了打匈奴蛮子,不是来抢掠百姓的。”
众人一同拱手应是。
裴青禾特意点了宋大郎和吕奉的名:“裴家军军纪严明,广宁军这半年多来管束得紧。你们两个,各自管好平阳军范阳军。如果有人违抗军令,私自惊扰百姓,一律以军规处置。”
宋大郎敛容应是。
吕奉脸皮再次火辣辣的。裴青禾带上平阳军,是给范阳军留了几分脸面。其实,真正需要警告的,就是范阳军。
这群兔崽子,谁敢违抗军令,他先剥了他们的皮。
吕锋心里发狠,领命退下后,立刻带着还能动弹的军汉们搭军帐。对着所有队长头目厉声警告了一番。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当晚,就有军汉悄悄摸进了一处民宅里,想凌人妻女快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