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为儿女(上)

    在某种层面上讲,元晞和弘昫兄妹俩,更像宋满的反而是弘昫。

    在样貌上,元晞更像她的祖母和姑姑,和四贝勒也有些相像,弘昫则和宋满眉眼相似。

    随着年岁渐长,弘昫开始有意地模仿学习四贝勒的性格、处事,这是一种很好的生存手段。

    他性格本来也是内秀沉默的,开始学四贝勒的严肃做派,就活生生是个小先生。

    宋满有时看着他也颇为感慨,生孩子拆出三款完全不同的性格(弘景弘晟目前彼此互为半身,没看出性格有太大差别),又都品性不错,这是做母亲的一种幸运。

    不过这种时候,儿子的沉默就成为沟通障碍了。

    宋满问了一番,看出弘昫是存心不想说,好气又好笑,“和我有关还不能告诉我?”

    弘昫很诚恳地道:“请您允许儿子保有一点秘密吧。”

    宋满注视了弘昫一会,该换正色,“不会对你有影响?”

    她实在想不出,让弘时在挨李氏打的时候跑来向她求救,这件事会有什么后续影响——能烘托她对异生子的慈爱?

    既然弘昫铁了心不说,宋满也不能为了这么点事打孩子,她只能找弘昫确认会不会对他有不良影响。

    弘昫忙点点头,“对咱们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影响的,额娘,您放心吧。”

    “你们真是长大了。”宋满想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如此说出来,心中却无以为会有的遗憾,只有一种很轻很轻的感慨与释然。

    她想,这是真快要熬出头了,再把弘景弘晟熬大,她就彻底可以只哄一个“儿子”了。

    这么算,真是叫四贝勒赚大发了。

    但没事,她屈指一算,这辈子的退休岁数肯定是比上辈子延迟退休到最后的数字早。

    宋满心态平和到看什么都岁月静好,看着弘昫见她松口,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更觉得好笑。

    其实弘昫在宫里磨练了这些年,对情绪表情的控制早已达到极致,他故意露出松口气的样子,无非是为了哄宋满。

    宋满道:“行了,别在这彩衣娱亲了,去吧。”在停顿之后,“弘昫——”

    她忽然叫。

    起身准备行礼告退的弘昫停下动作,专注地看向她。

    宋满缓缓道:“不管做什么事,不要用自己涉陷,也不要将自己和珍视的东西随意看待,放上赌桌。”

    弘昫正色地行礼,“儿谨记额娘教诲,请额娘放心。”

    “去吧。”宋满看着他,十二周岁,在这个年代已经能当做准大人看待了,弘昫也确实出众,稳重沉肃,已经很有风范。

    弘昫看到她眼中的感慨,冲她一笑,带着点少年气的俊朗,宋满不禁也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弘昫离开了,佟嬷嬷还满怀感慨,“咱们阿哥真是大了,这一转眼,也到了要预备房里人的年纪了。”

    “……啊……”宋满难得地顿了一下。

    佟嬷嬷好笑道:“这有什么的,这说明咱们阿哥真是长大了。咱们贝勒爷不也是十四岁的时候,德妃娘娘就把您和李格格赏给贝勒爷了。”

    “还是太小了。”宋满整理好思绪,“太早有房里人,一则于身子不好,二则早早投心在男女之事上,于读书习武也无好处。”

    佟嬷嬷对宋满提出的这两点倒是很赞同。

    她虽然平时管着东院乃至府内许多事,也会给宋满出主意分担,但宋满如此时想法坚定的时候,她就不会再多说了。

    宋满道:“再则,男女之间,生儿育女太早,婴儿也很难健康。”

    她示意停止这个话题,佟嬷嬷小心望着她,暗悔失言,自不会再提起这个问题。

    宋满松了口气——弘昫这年纪,在她认知里都还是小孩,给他安排年纪不大多少的女孩,让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生活,这件事让宋满汗毛倒竖。

    让一个尚不懂事的小女孩像当年的大张氏、李氏、懋嫔一样,懵懵懂懂地吃内宅生活的苦,宋满做不了这个推手。

    她是能推一年是一年,这套理由打四贝勒暂时也够用了,但很多事情,也不是她就能做主的。

    宋满很快整理好情绪,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如果还是因为这些事心绪不平,那就真没法活了。

    她安排好诸事,通过春柳回绝了大张氏来请安谢恩的请求,又亲自往大张氏院里看望安慰大张氏。

    大张氏怀乐安时的诸多艰难,和当时的环境不好,大张氏自己终日紧张不安也有关系。

    大张氏这几年对宋满格外亲近温顺,她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宋满当然也不会难为孕妇。

    宋满到访表现出的态度果然让大张氏松了口气,她格外亲近热切地和宋满说话,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不能仗着个还不知男女的小胎芽在宋满面前得意起来——因为你还不一定有的儿子,人家是真的有,长子还是贝勒府的长子,很受万岁爷喜爱。

    大张氏态度格外柔顺谦卑,“也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性格,能和乐安她们做个伴就好了。”

    宋满宽她的心,“咱们家什么性格的孩子养不起?和乐安作伴也好,以后能护着乐安的也好,你只管安心养胎,往后安心做额娘,儿女绕膝,承欢膝下就好了。”

    大张氏心头一块石头落下,向宋满用力点点头。

    她怀乐安时候,心中既期盼是男孩儿,又怕是男孩儿自己守不住,如今听宋满这样说,彻底放下心。

    她送走宋满的时候,眉目间神采都明媚起来,宋满看在眼中,走出来才叹了口气。

    春柳回到东院才笑着道:“其实主子一向待后院的格格们都很宽厚柔和,大张格格对咱们亲近,您更是从不为难,哪想到大张格格怕成那样,奴才看出来的时候,大张格格那神情,好像天都晴了。”

    宋满摇头,佟嬷嬷低声说:“什么都没有的人,怎能不怕失去呢?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安心。”

    春柳听罢,沉默半晌,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