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得抓紧这两天多做一些才行。”

她对自己说道,随即深吸一口气,专注地埋首于未完成的设计稿中,指尖在数位板上快速移动,试图为未来一段时间的“缺席”提前储备下足够的工作量。

另一边,宋瑞已将那份高度密封的dnA检测报告从鉴定中心取了回来。

他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停在总裁办公室门前,屈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

听到里面传来陆逸然低沉的一声“进”后,他才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陆逸然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头也未抬。

宋瑞步履无声地走上前,将那份关系着重大秘密的牛皮纸文件袋,恭敬而平稳地放在了陆逸然桌面的空处。

“陆总,您要的报告。”他低声说道。

“嗯。”

陆逸然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宋瑞不再多言,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尽管他内心对这份报告的结果充满了极致的好奇,但职业素养让他将一切疑问都压在了心底。

办公室门合上的瞬间,陆逸然签署文件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了那个看似普通的牛皮纸袋上。

他没有立刻去拿,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深邃的眼眸中情绪难辨,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又或是在做某种心理准备。

空气仿佛凝滞,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规律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下。

陆逸然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伸出手,拿起那份报告。

解开缠绕的棉线,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那份仅有寥寥数页却可能重若千钧的检测报告。

他的目光直接跳过前面复杂的基因数据分析和对比图表,径直翻到最后一页——那写着最终结论的关键一页。

当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那行结论性的黑字时,即便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和铺垫,陆逸然的瞳孔仍是控制不住地微微收缩,脸上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震惊。

陆逸然的目光牢牢锁在那行结论性的文字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报告上清晰地写着:经dnA分析,支持慕南嫣与上官贺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女关系。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即便心中早有怀疑,但当猜测被科学以如此绝对的方式证实,所带来的冲击力依旧超乎想象。

陆逸然靠在椅背上,久久无言,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

慕南嫣讲述母亲往事时哀伤的神情、上官贺那罕见的hLA分型、宋雅君对慕南嫣莫名的敌意、以及慕南嫣母亲与上官贺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条结论完美地串联起来。

一个被时光掩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他面前彻底揭开。

他首先想到的是慕南嫣。

她一直渴望寻找生父,却又害怕打扰对方家庭而却步。

她绝不会想到,她一心想要救助的人,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而那个屡次想要伤害她、她无比憎恶的宋雅君,从法律和血缘上讲,竟然是她的……继母?

这真相何其讽刺,又何其残酷。

陆逸然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份报告,此刻就像一枚烫手的山芋,更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它承载的真相,足以彻底颠覆慕南嫣的认知,也必将搅动上官家已然风雨飘摇的局势。

他该如何做?

是立刻将这份报告交给慕南嫣,让她知晓一切?还是……暂时压下,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此刻的她,正怀着纯粹的善意,准备为一位“陌生人”捐献造血干细胞。

若此时知晓真相,巨大的冲击会否影响她的决定和身体状况?

陆逸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决断。

如果上官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份报告锁进抽屉最深处,直到移植手术顺利结束。

他太了解慕南嫣,知道她善良柔软的心肠,更知道她内心深处对“父亲”这个概念的复杂心结。

他害怕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会像海啸一样摧毁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让她在手术前承受巨大的情感风暴,进而影响她的身心健康。

保护她,是他的第一本能。

但是——

上官贺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个事实改变了一切。

这不是一个可以被他以“为你好”为由而轻易抹去的选择。

她有权知道,正在承受病痛折磨、等待她去拯救的人,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生父。

她更有权基于这个完整的真相,重新做出抉择:是救,还是不救。

救,是出于血脉亲情和更深重的责任。

不救,则是基于过往二十多年缺席所累积的怨怼,以及上官家(尤其是宋雅君)带给她的伤害。

这也完全合乎情理。

无论她最终做出何种选择,都应该是她在知情的前提下,自主做出的决定。

任何人都无权,包括他陆逸然,以“保护”为名,剥夺她这项最基本的权利。

隐瞒,或许能换来一时风平浪静,但一旦真相在未来某个时刻不可避免地揭晓,她所感受到的背叛和愤怒,将会是现在的千百倍。

尤其是来自他的隐瞒,后果不堪设想。

想通了这一点,陆逸然眼中的犹豫和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断。

陆逸然瞥了一眼腕表,下午三点刚过。

这个时间,南嫣定然还全身心扑在设计稿上,工作室里或许还有客户或同事。

他凝视着桌上那份沉重的报告,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却缓缓移开。

不,不能在电话里说,还是等回家再告诉她吧。

陆逸然这样想着,将检测报告放进了抽屉,重新进入工作状态,但是他的工作效率明显下降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