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 石室异变与薪火余烬
剧痛,如同万千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入灵魂的最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撕裂感。萧炎瘫倒在冰冷坚硬的石面上,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让那片区域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斗气近乎枯竭,经脉空荡得像是被飓风扫过的荒漠,连平日里奔腾不休的混沌海洋,此刻也只剩下几缕细微如丝的星辉在其中无力地流转。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于石室顶端那粗糙、布满岁月刻痕的穹顶。蚀侍化身湮灭时那怨毒而充满揭示意味的真言,如同梦魇般在他识海中反复回响——“星狱”、“囚笼”、“食粮”、“祂”……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究竟是失败者的诅咒,还是冰冷残酷的真相?
身体的极度虚弱放大了这种精神上的冲击。他感觉自己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刚刚勉强闯过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却发现自己飘荡在一片更加幽暗未知、充满更大威胁的海域。蚀侍,仅仅是由他体内瘴核意志凝聚的一个化身,其实力便已如此恐怖,几乎将他逼入绝境。那真正的“它们”,那些散布于星髓之地,甚至可能存在于更广阔宇宙中的“恐怖碎片”,又该是何等可怕的存在?自己吞噬炼化蚀魂星瘴的行为,是获得了力量,还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个更大囚笼的一部分,被打上了“食粮”的标记?
思绪纷乱如麻,但求生的本能迫使萧炎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下。他必须恢复,至少要有行动和自保的能力。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那刻有“门”浮雕和警示语的石壁,那模拟出的诡异“星狱火”,无不预示着此地绝非善地,久留必生大祸。
他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斗气几乎耗尽,恢复起来绝非一时之功。灵魂层面的创伤最为棘手,“薪火”近乎燃尽,那种空虚剧痛感远超肉体上的伤痛,仿佛生命的根基都被撼动。他小心翼翼地内视,试图沟通那曾经温暖、给予他无数次灵魂滋养的古老灵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与冰冷的余烬。那团曾经蓬勃燃烧的火焰,如今只剩下中心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光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一种深切的悲凉和恐慌涌上心头。“薪火”与他相伴已久,早已超越了一种单纯的力量源泉,更像是一位无声的导师与守护者。它的沉寂,让萧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不能就此放弃……”萧炎咬紧牙关,忍着左臂传来的钻心疼痛,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坐起来。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冷汗淋漓,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他气海之内那枚一直安静悬浮的“星种”,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丝微不可察,却带着一种极致冰冷与贪婪意蕴的诡异能量,从中渗透而出。这丝能量与他之前模拟出的那缕“星狱火”同源,却更加隐晦,它并未直接滋养萧炎的肉身或灵魂,而是像一条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向那即将熄灭的“薪火”余烬。
萧炎心中一凛,立刻全力戒备。这“星种”太过神秘和危险,其模拟“星狱火”的能力更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它此刻的异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那丝冰冷的能量轻轻触碰到了“薪火”的微弱光点。出乎萧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吞噬或破坏并未发生。那丝能量竟如同最细腻的催化剂,又像是投入死灰中的一颗特殊火星,虽然本身冰冷,却奇异地引动了“薪火”余烬深处一点潜藏极深的、不屈的生命之火!
“嗡……”
一声只有萧炎灵魂能感知的微弱嗡鸣响起。“薪火”那原本即将熄灭的光点,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活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摇曳欲灭,反而稳定了下来,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自行吸收着空间中弥漫的稀薄能量,缓缓恢复。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也因此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萧炎愣住了。星种模拟出的“星狱火”能量,竟然能刺激“薪火”复苏?这截然相反、属性对立的两种力量,竟呈现出如此诡异的关系?是相克,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相生?他想起了石壁上那句“欲得归墟路,需承星狱火”的火焰印记留言。难道这并非简单的承受,而是暗示着某种转化与共生的可能?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稍振。虽然“星种”的举动依旧充满谜团和潜在危险,但至少暂时缓解了“薪火”彻底熄灭的危机,为他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时间。
他不再犹豫,忍着剧痛,勉强盘膝坐好。右手艰难地取出几枚高阶疗伤和恢复斗气的丹药塞入口中,丹药化开,温和的药力开始滋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同时,他全力运转焚决功法。尽管功法运转时经脉如同刀割般疼痛,空荡的气海也吸收不了多少外界的能量,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他的大部分心神,则沉浸在对“星种”和那缕新生“星狱火”的感知上。那缕火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特质——极致的冰冷,却又蕴含着一种焚灭万物的诡异高温;充满了贪婪的吞噬欲望,却又诡异地保持着一丝绝对的“寂灭”之感。它盘踞在星种周围,像是一个沉睡的凶兽,暂时安静,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萧炎能感觉到,星种似乎因为成功模拟出了这一丝“星狱火”而变得活跃了一丝,那种贪婪与标记的欲望也更加明显。它像是一个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窃喜者,蠢蠢欲动。
时间在寂静与痛苦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萧炎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左臂的剧痛也稍稍缓解,虽然远未愈合,但至少不再影响他基本的行动。灵魂中的空虚剧痛依旧,但“薪火”余烬的稳定和极其缓慢的恢复,给了他一丝慰藉。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面刻着浮雕的石壁。
“源窃者,皆囚徒。”
这五个字如同冰冷的审判,烙印在石壁上,也烙印在他的心里。源窃者?是指偷窃了本源力量的人吗?是指像他这样,炼化了蚀魂星瘴(这种源自星狱的力量)的人?还是指更广泛意义上的,所有修行者?而囚徒……被困于这片星髓之地?还是困于某个更大的、名为“星狱”的牢笼?
他的父亲,留下火焰印记,指引“归墟之路”的父亲,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是“源窃者”吗?他也是“囚徒”之一吗?他是否也承接过这诡异的“星狱火”?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石壁前,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触摸那冰冷的石面,触摸那粗糙而古老的“门”浮雕。触手一片冰凉,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普通的石刻。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个火焰印记上。“欲得归墟路,需承星狱火”。之前情急之下模拟出的那缕星狱火,似乎并未引发任何变化。
是量不够?还是方式不对?
萧炎凝视着那火焰印记,心中念头急转。他再次尝试沟通气海内的星种。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模拟、生成新的星狱火,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已经存在的、微弱的星狱火能量,将其一丝丝剥离出来,顺着经脉,缓缓汇聚于他的指尖。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危险。那缕火焰虽然微弱,却极其霸道,所过之处,经脉都传来一种被冻结又被灼烧的诡异痛感。萧炎全神贯注,灵魂力量高度集中,生怕一个控制不好,这缕火焰就会反噬自身。
终于,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呈现暗沉灰白色的火焰,在他的指尖幽幽浮现。这火焰出现的瞬间,周围的温度似乎没有变化,却又给人一种能冻结灵魂、焚尽虚无的恐怖感觉。
他屏住呼吸,将指尖那缕微弱的星狱火,轻轻地点向石壁上的那个火焰印记。
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
“嗡!!!”
整面石壁猛然一震!并非剧烈的震动,而是一种深沉的、源自古老岁月之前的共鸣!
萧炎指尖的星狱火瞬间被吸入那火焰印记之中。下一刻,那原本只是刻痕的印记,猛地亮起!散发出一种暗淡却无比纯粹的灰白色光芒!
紧接着,石壁上那扇“门”的浮雕,所有的刻线都依次亮起,同样散发出相同的灰白光芒。一个完整的光之门户,赫然出现在石壁之上!
门户内部不再是冰冷的石壁,而是一片旋转的、灰暗的漩涡,看不到尽头,只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更加古老、更加死寂、同时也更加危险的气息。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户中传出,拉扯着萧炎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气海内的星种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起来,传递出一种极度渴望、极度贪婪的兴奋情绪!而那缕被消耗掉的星狱火,竟然又在星种周围开始缓缓凝聚,速度比之前自行恢复快了数倍不止!
还不等萧炎做出任何反应,他身后那原本是他进来的通道入口,毫无征兆地“轰隆”一声,降下一道同样材质的厚重石闸,彻底封死了退路!
前是未知而危险的光之门户,后路已断!
石室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囚笼!
萧炎脸色剧变,心脏猛地收紧。他下意识地抵抗着那门户传来的吸力,目光急速扫视四周,寻找其他可能的存在。然而,石室空空如也,除了这突然出现的光之门和被封死的退路,再无他物。
那“源窃者,皆囚徒”的警示语,在灰白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和冰冷。
吸力越来越大,星种的躁动也越来越剧烈,仿佛在疯狂地催促他进入那扇门。
没有更多的选择和时间犹豫。
萧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与狠色。左臂的伤,空虚的灵魂,枯竭的斗气……状态依旧糟糕透顶。但绝境之下,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那股韧性。
父亲可能走过的路,星狱的秘密,归墟的所在……答案或许就在门后。
他不再强行抵抗那股吸力,而是运转起恢复不多的混沌斗气,护住周身,尤其是重伤的左臂。星核之眼在眉心若隐若现,试图洞察那灰暗漩涡后的景象,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隔。
下一刻,他的身体被那股吸力彻底拉离地面,投向那扇光之门户。
在身体完全没入漩涡的刹那,他最后瞥了一眼石壁上的警示语。
“囚徒么……”他心中默念,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这囚笼究竟能否困住我这继承了多种异火,窃取了星瘴,如今又染指了星狱火的……窃源者吧!”
灰暗的光芒吞噬了他的身影。
石室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扇光之门户缓缓旋转,等待着下一个“囚徒”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