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海边小镇61
柏清风目眦欲裂,扑上去死死掐住人鱼纤细的脖颈:“松开!快松开!”
老孙头吓得瘫坐在船尾,面无人色,嘴里不断念叨着:“完了……完了……诅咒……海妖的诅咒……”
人鱼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喻灵儿的脸上。
它松开了嘴,但牙齿离开皮肉的瞬间,喻灵儿手腕上清晰地留下了两排细小、深紫、边缘泛着诡异青黑色的齿痕,如同两条盘踞的毒蛇,散发着阴寒的刺痛感。
人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喻灵儿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肉,喉咙里咯咯作响,断断续续挤出几个破碎、扭曲、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的音节:
“月……亮……升起……血……换……血……骨……接……骨……海……不会……遗忘!”
最后一个怨毒的音节吐出,她眼中的蓝光骤然熄灭,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瘫软下去。
周围的海水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喻灵儿捂着流血的手腕,跌坐在甲板上,那齿痕处传来的冰冷痛感直钻心底,让她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声粗豪兴奋的大吼如同炸雷般从不远处的海面传来:
“哈哈!中了!是个带银鳞的大家伙!”
一艘更宽大、船头包着铁皮的渔船,正从另一侧破浪而来。
船头上站满了精壮的汉子,个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油亮发光。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的壮汉,正是镇上的屠户王五!他粗壮的手臂正奋力搅动着一个巨大的绞盘,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蚯蚓。
“兄弟们!加把劲!把它给我拖上来!这身鳞片,够咱们喝三年好酒!骨头磨粉,大祭司说了,那可是延年益寿的宝贝!血也不能浪费!快!拉紧!”
王五的声音充满了贪婪的狂热。
那艘船上的人齐声呼喝,更加卖力地转动绞盘。沉重的渔网被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上提起!网中的人鱼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尖啸如同无数碎裂的冰棱刮过耳膜,带着穿透灵魂的剧痛和绝望!
“嗤啦——!”
渔网收紧,勒进皮肉,更多的银色鳞片在巨大的拉扯力下崩飞四溅!网线深深嵌入人鱼纤细的腰肢和鱼尾连接处,几乎要将它勒断。
鲜红的血混着那奇异的、带着微弱荧光的银色液体,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在深蓝色的海水中猛然爆开、扩散,腥甜与咸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那艘船上的汉子们如同嗜血的鲨鱼,用带钩的长杆粗暴地勾住渔网,合力将那个不断痛苦扭动、发出绝望嘶鸣的银色身影,连同那张肮脏沉重的死亡之网,猛地拖出了海面!
水花四溅。
人鱼被重重地摔在那艘船的甲板上,像一尾被抛上岸的、离水的鱼,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它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粘在惨白的脸上和身体上,珍珠白的肌肤布满深可见骨的勒痕和网眼印下的瘀伤,细密的银色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血肉,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目和残忍。
那条美丽的鱼尾无力地拍打了一下光滑的甲板,便软软地瘫在那里,只有微微的抽搐证明它还活着。
殷红和银光交织的血液,迅速在粗糙的木板上洇开一大片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污迹。
它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微的、如同水晶碎裂般的哀鸣。
那双巨大的冰蓝色眼眸,盛满了无边的痛苦和濒死的茫然,空洞地倒映着铅灰色的、令人窒息的天穹。它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下身体本能的、细微的颤抖。
“哈!好货色!”
王五粗鲁地用靴子尖踢了踢人鱼冰冷滑腻的鱼尾,粗糙的鞋底碾过脱鳞的伤口,引来它一阵剧烈的痉挛和微弱痛苦的呜咽。
他毫不在意,脸上只有狂喜和贪婪,“鳞片真他娘的亮!这骨头,这血……发大财了兄弟们!”
他俯下身,粗糙油腻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亵渎感,狠狠揪住人鱼一缕飘散的银色长发,迫使它痛苦地仰起头。
“都麻利点!” 王五对着手下吼道,“刮鳞的刀子备好!接血的桶拿过来!小心点,别把骨头弄碎了!大祭司等着要呢!”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充满了残忍的兴奋。
老孙头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谁也听不清的破碎词句。那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哀鸣,随着咸腥的海风,冰冷地灌入鼻腔和肺腑,让他几乎窒息。
他死死抓住湿冷的船舷,望着那艘船上如同屠宰牲口般围着人鱼兴奋忙碌的狰狞身影,望着甲板上那团在痛苦中微弱起伏的、曾属于深海的银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人鱼再无声息。
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仿佛凝固了世间所有的诅咒。
大海依旧沉默地起伏着,映照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而那片银光,仿佛都在这残忍的拖拽和贪婪的呼喝声中,被彻底撕碎,沉入了这片冰冷粘稠的深蓝。
归航的路途死寂得可怕。
老孙头像被抽走了魂,机械地掌着舵,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黑沉沉的海岸线。
光线冰冷地洒在船头人鱼僵直的银尾上,那失去生命光泽的鳞片反射着幽幽的光,像无数只窥伺的眼睛,死寂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当终于靠岸,沉重的锚链哗啦啦沉入水下,岸上等候的村民立刻发现了异样。
人群涌上码头,七嘴八舌的询问在看到甲板上那具奇异尸体的瞬间,化作一片死寂的抽气声。短暂的沉默后,贪婪和猎奇迅速点燃了人群。
“银鳞的!真是银鳞人鱼!”
“发财了!老孙头,你们撞大运了!”
“快!抬下来!小心点,别碰坏了鳞片!”
几个胆大的汉子踩着跳板冲上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七手八脚就要去抬那僵硬的鱼尾。
老孙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嘶哑地吼道:“别碰!脏东西!有诅咒!她咬人了!”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咬人?” 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的壮汉嗤笑一声,正是镇上屠户王五,“老孙头,你吓糊涂了吧?一条死鱼还能咬人?我看你是想独吞!”
他不屑地拨开老孙头,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人鱼冰冷的脚踝,触手滑腻冰凉,他毫不在意,用力一拖。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响起。
人鱼尸体被拖动,手腕上那道被渔网割开的深长伤口,因为粗暴的动作,豁然裂开得更大,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荧光的银色液体,汩汩涌出,那银色的液体接触到空气,竟散发出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流在脏污的甲板上。
喻灵儿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手腕,隔着布条,仿佛能感受到那伤口下的血肉在灼痛,那诅咒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晦气!” 王五骂骂咧咧,但看着那银光闪闪的鳞片,贪婪终究压倒了瞬间的不适,“死了还这么麻烦!抬走抬走!这东西浑身是宝!鳞片、骨头、血……大祭司肯定知道怎么用!”
人鱼的尸体被村民们兴奋地抬下船,像抬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抬着一具不祥的祭品。
银色的鳞片在火把的光线下闪烁不定,随着抬动不断剥落,如同凋零的星辰坠入尘埃,拖行处留下一条蜿蜒的、混合着暗红与银光的污迹。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这座海边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