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土坯房

暮色西合,青州五月的夜晚还带着一丝凉意。¢n′e-w!t¢i^a′n.x_i!.!o·r-g·

马三炮家的土炕硬的硌人,但比起露宿野外,这硬邦邦的炕头也算是个难得的安身之所。

我和包子囫囵睡了大半天,被灶间飘来的苞米面饼子和咸鱼味勾醒时,窗外己是黑透。

翠花默默的端来饭菜,眼神复杂的在我们仨身上扫过,尤其是在马三炮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马三炮只顾着埋头扒饭,偶尔偷瞄我们,那眼神,跟饿狼盯着肉似的,全是急不可耐。

“消停点吃,眼珠子都快掉碗里了。”

包子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急啥?赶着去投胎啊?”

马三炮被噎了一下,讪讪道:“包老板,这不是夜长梦多嘛,您二位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跟猫抓似的,就怕哪个不开眼的,抢先一步……”

“行了,少废话。”

我放下碗筷,打断他:“吃饱了,干活,家伙什儿都备齐了?”

“齐了齐了!”

马三炮赶紧点头,指了指墙角一个破麻袋。

“铁锹,洋镐,绳子,还有俩你让准备的强光手电,新买的电池,保证够亮!”

包子哼了一声:“就这?洛阳铲呢?探针呢?你当刨自家菜园子呢?”

马三炮一脸茫然:“啥…啥铲?啥探针?咱乡下,就这些啊。\天+禧′晓`税_网` +哽*欣!嶵?全/”

我摆摆手:“算了,情况特殊,就地取材吧。包子,面包车里有军工铲,凑合用。关键是脑子,不是工具。”

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包子嘟囔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他还是去门口的面包车里拿出了工兵铲。

夜色浓重,村庄彻底沉睡,只有零星几声犬吠。

我们仨如同鬼魅,溜出马三炮家的小院,沿着村边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向他表亲家的院子。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牲口粪便味,带着乡村夜晚特有的寂静。

再次翻过那豁口的院墙,手电光撕开黑暗,昨晚的猪圈坑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黑黝黝的敞在那里,坑边的泥土还带着我们昨晚仓促回填的痕迹。

“老板,咱从哪下手?”

马三炮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颤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我没急着回答,打着手电,缓缓绕着整个院子转圈。

光线扫过残破的土墙,坍塌的灶台,疯长的杂草,最后落在那三间同样破败,摇摇欲坠的土坯房上。′w·a_n\z~h?e*n.g-s¨h`u?.′n/e¨t.

包子举着手电给我打光,也警惕的扫视着西周的黑暗。

马三炮则像只受惊的兔子,缩着脖子,紧张的东张西望。

“昨晚太急,只顾着看猪圈了,没细看地势。”

我一边走,一边心里默念分析。

葬经有云:地贵平夷,土贵有支。支之所起,气随而始。支之所终,气随而钟。

这地方,看似平平无奇一个农家小院,背靠着个小土坡,坡势平缓而下,延伸至此院。

我停在院子的东南角,蹲下身,抓了一把土,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土色褐黄,带点砂性,不算特别肥,但也还行。

接着,我走到猪圈坑边,用手电仔细照着坑壁的断面。

看这土层,自然淤积层面下,有明显的人工回填痕迹,颜色更深,更紧实,夹杂着碎陶片和朽木屑,这深度,确实像是殉葬坑的规模。

殉葬坑讲究拱卫主室,位置通常在墓道两侧或墓室前方,规模视墓主身份而定。

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马三炮挖出的是车马器和日用陶器,这规格,墓主起码是个富户或者低级官吏。

这种级别的墓,殉葬坑不会离主墓室太远,通常就在十几步到几十步之内,而且方向上有讲究。

我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几间土房。

风水上讲藏风聚气,这院子坐北朝南,背靠小土坡,算是个小小的靠山。

前面视野相对开阔,远处有条小河沟,虽然细小,也算得水了。

整体地势,西北略高,东南略低,水流方向是东南,这是很常见的顺水局,利于生气汇聚。

生气汇聚之处,往往就是吉穴所在。

我用手电光从猪圈坑开始,沿着一个假想的轴线缓缓向院内的土房方向移动。

“殉葬坑在此处,按常理推断,主墓室应该在它的后方,也就是更靠近靠山的方向,并且更居中,更深藏的位置。”

手电光最终定格在那三间土坯房的正中央。

“老板,您是说?”

马三炮顺着我的光线看去,眼睛猛的瞪圆了,声音都变了调。

包子也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凉气:“我靠,果砸,你是说大墓在房子底下?”

“可能性非常大。”

我语气肯定,走到土房的正前方。 房子年久失修,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和碎石基脚。

我蹲下身,用工兵铲小心的刮开墙根处松散的浮土和杂草。

“你们看这里。”

我用铲尖指着露出的地基:“这房子的地基,打得非常浅,而且用的石头杂乱无章,大小不一,明显是就地取材,随便垒的。这种地基,根本承受不住稍微深一点的挖掘震动。如果下面真有墓室,墓顶的券顶或者石板一旦受力不均……”

“塌房?”

马三炮脸都白了。

“塌房是小事。”

包子接口,语气凝重:“人要是掉进刚挖开的墓室里,或者被塌下来的土石方埋了,那才叫大事。”

“没错。”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而且,还有一个佐证。”

我走到土房东侧和西侧的墙根下,分别刮开浮土查看。

“东西两侧的土层,颜色,质地和院子其他地方的天然土层基本一致,但是……”

我又走到房子正前方,也就是我怀疑墓室正上方对应的位置。

“你们看这里的土。”

强光下,我刮开的这一小块地面,泥土颜色明显更深,质地更细腻,几乎看不到砂石颗粒,而且带着一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黏腻感,像是被反复夯实,又经过特殊处理的熟土。

“这是夯土?”

包子也蹲下来,用手指捻了捻。

“应该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