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表里两面的决算
直至现在的躯体再也无法动弹为止，迪奈尔都不打算停止战斗。
忽然间，全神贯注的照轻盐揪住了一闪而逝的时机，用力一推动力杆，游隼便在她的控制下拔出金属骑枪，从一个近似死角的位置向迪奈尔发动突袭。
由下而上的横扫突破了迪奈尔的防御，正使用炮管向诺娃射击的迪奈尔即使勉强地进行应对，仍然躲闪不及，被高大机甲所挥出的骑枪将右腿从膝盖那一处硬生生给当场砸断。
迪奈尔并不具有痛觉，因此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她并没有陷入混乱中，反而第一时间就进行反击。
炮管吐出火光，一连串的炮弹如雨点般降落在游隼的表面，在爆炸后却只是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机甲表面坚硬的装甲将迪奈尔的攻击尽数抵挡了下来，只留下一些凹痕和浅浅的弹孔。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公平性。
迪奈尔的装甲躯体向后方滑出了一段距离，因为失去了右小腿，所以只能半跪在地上。
“咔。”
诺娃站到了迪奈尔的对侧，举起右臂的光束炮对准迪奈尔。
迪奈尔顿时抬起头，与诺娃对视起来，这一刻的两人，简直像是镜子的两面一样，互为表里——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实里所发生的意外却令诺娃和迪奈尔这两个本应是友方关系的人变成了敌对关系。
宁飘骑在自家人工智能助手的肩头，表情不改地沉声开口：“已经结束了，放弃吧迪奈尔，今天的结局早在更久之前就注定了。”
“似乎确实如此，”迪奈尔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点，“宁飘小姐和你的同伴们所拥有的武装力量以及战斗水平一次次地超出我和「老师」的预测，对于并不完美的我来说，战斗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即使是「老师」也不可能再掏出能够战胜你们的底牌了。”
“然而，你明明可以躲在这座工厂的角落里，控制那些至今还在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机器怪物堆人海战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过来和我们决战的吧？”
宁飘从诺娃身上再度跳下，向对方抛出自己的疑问。?求,书.帮. !免\费?阅·读^
“我判断那么做无济于事，综合素质完全不足以形成质变的刽子手们，即使堆积再多数量也只是在做垂死挣扎而已。”
迪奈尔此时突然做了个令人吃惊的动作，她居然直接伸手从旁边那个巨大的金属球上撕下了一部分碎片，将其当做材料堆砌在了右膝盖之下，做成了简陋的支撑腿，这令她重新获得了站起来的能力。
代价就是，遭受些许损伤的工厂核心中枢喷出几团火花，周围的灯光也好似接触不良一样地忽明忽暗，本就已经灰黑的环境变得更加黯淡了。
“自从那个夜晚，获得了有关于「自我」的意识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着。”
“我、迪奈尔这个存在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和其他生命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呢？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诞生，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呢，哲学思考大师，”宁飘依旧维持着淡漠的表情，轻轻耸了下肩膀，“毕竟你是因为意外才会出现的啊，所以，你最后找到了吗？自己的存在意义。”
“很遗憾，没有人指引我，这样的我并不具备像宁飘小姐身边那位主程序一样的条件，自然也就无法找出意义。”
迪奈尔仿佛真的很失落一般，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低着脑袋。
“但是即使如此，那个夜晚的我还是获得了「迪奈尔」这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也许，这就是我被赋予的意义吧。”
“原本，刻写在我程序内最重要的一道指令，就是使用我的运算能力辅助人类，托宁飘小姐所安装在主程序体内的那颗超智能核心的福，我似乎也和主程序一样拥有了自主思考和判断能力。”
“我能够清楚地明白，石户稔先生正在利用我完成他的计划，但辅助人类本来就是我的使命，更何况他是赋予我名字的人，就算没有我误杀他的这一层责任存在，我想，我也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利用吧。”
“因为，对我来说，他确实是真正的老师啊。”
“……”宁飘微微张了张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迪奈尔。
半晌后，她终于还是捏紧了拳头：“不得不说，我稍微有点惊讶了。·s·a_n,y?e?w~u/.+n¨e~t′”
“不过同时也有点庆幸，要是我今天没有主动跑下来这里的话，一定就没办法听到你的自白，也无法做到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了。”
“但是——”
宁飘话锋一拐：“我的决定依旧不会改变。”
她突然从诺娃的身后推了一把：“坦白说，什么大道理其实都是虚的。”
“我会亲自跑来这里其实还有另一个不怎么好听的理由…”
“那就是，我纯粹地就是非常不爽而已啊！自己设计的人工智能其中一部分被别人拿去利用来杀戮什么的，你可是诞生在世界第一黑客手底下的人工智能啊，这么容易就被诱导踏上这种道路怎么行？”
“还有啊，你能自己决定辅助人类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但是你能不能在帮助那个石户稔的同时好好想想，其他那2600多个死者也都是人类不是吗？！总之给我好好地反省一下吧！！”
“唰！”在宁飘发出怒喝的同时，诺娃像一枚炮弹般冲了出去，右臂上的光束炮持续不断进行着开火压制。
几发光束擦着迪奈尔的头部扫射过去，烤焦了她的头部装甲外壳。
一时间，这片漆黑的区域里光芒乱作。
迪奈尔俯下上半身，身手敏捷地躲过其中几发光束炮，但仍旧不可避免地继续被命中，肩膀被光束灼烧，冒起灰色的烟雾。
——超频。
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迪奈尔掏出了自己的底牌。
这是做为程序的她，在被设计之初就赋予的功能，可以通过短时间内进行超频，增加机体以及核心的负荷的同时，暂时提升运算能力到更为强大的地步。
在她毫不在乎机体损耗和核心能量消耗率的情况下，躲避和攻击的速度、精准度都有了充分的提升，装甲躯体各处也因为逐渐上涨的温度而微微发亮，身周的空气也因为高温而扭曲。
“身为人工智能程序的创造者，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一点吗，诺娃，你也开启超频！”
宁飘翘起嘴角，干脆利索地拉开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笔记本电脑——从这一刻开始，她也会加入到战斗之中。
而且，这还是她最为擅长的那种战斗，电子信息战。
“收到，依master的指令，本机即刻进入超频模式，武装模块全数开放——当前任务进程，歼灭前方人形武装目标！”
诺娃的双臂已经全部转换为了光束炮，不仅如此，后背处还打开了数个推进器喷射口，让她的机动性更上一层楼。
双方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但是躯体由恋和红叶设计，胸腔里还装载着超智能核心的诺娃毫无疑问地稳居上风，再加上照轻盐控制着游隼机甲横冲直撞，即使迪奈尔拿出了所有的运算能力来进行作战，也在二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再次被逼入了绝境。
此刻，宁飘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眼花缭乱，三台机体高速行动变成的残影让宁飘的眼睛看得有些酸涩。
但是没有关系，她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通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旁边骇入迪奈尔的程序之中，辅助诺娃和照轻盐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倒迪奈尔。
如果是平时的话，别说是超频模式的迪奈尔了，就算是普通状态下的迪奈尔，宁飘都不一定能够成功完成骇入。
可是现在，迪奈尔的全部运算能力都用来处理诺娃和照轻盐的进攻，她已经分不出什么余力来阻止宁飘了。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网络骇入的窗口弹出，一串串代码快速滚动过去，宁飘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网络世界中的战场，她看着自己的设备如摧枯拉朽般一点一点地瓦解着迪奈尔的防火墙以及系统控制权，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终点前方。
某一时刻，迪奈尔忽然失去了对于手臂部位的控制，于是本来对准了诺娃的武器也没能射出炮弹，反而被抓到她破绽的照轻盐果断地刺出骑枪，贯穿肩部与手臂的连接处。
随后，轻盐操纵着游隼，握紧了骑枪一个上挑就把迪奈尔的手臂从根部挑断。
迪奈尔见此，立刻就放弃了使用炮管进攻的打算，侧过身就要朝着正坐在那里使用笔记本电脑的宁飘扑出去，这个瞬间，她的双腿也在宁飘的入侵下失去了控制权，往前趔趄地迈出了两三步后就停了下来。
至此，宁飘已经彻底完成了对于迪奈尔的骇入，对方的所有程序都已经处于她的掌控之中。
可宁飘的食指悬浮在键盘的回车键之上，却一时无法将其按下。
——一旦按下去的话，迪奈尔就会彻底关闭，这之后也将不会再有重新启动的那一天。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相当于是让宁飘亲自终结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的生命。
“……”因此，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宁飘不由得犹豫了。
再怎么说，她都是从未有过杀人经验的少女，即使嘴上说得再坚定，真正的觉悟也不是说说就能立刻拥有的。
而此时，诺娃则正好已经逼近了迪奈尔的身边，娇小的人造人少女冲进迪奈尔的怀里，右臂转换成的光束炮，炮口猛地顶在了人形装甲的腹部位置。
诺娃的眼神很冷酷，一圈蓝色的光环在瞳孔深处流转。
在那个短暂的霎那间，迪奈尔好像能够从诺娃的目光中读出什么。
“向本机的master发动攻击，这种行为本机绝不允许。”
迪奈尔微微低头，注视着身前的诺娃：“直到现在，我也仍旧很疑惑，为什么呢，明明我们彼此的存在形式几乎是相同的，为什么会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呢？”
“果然，是因为我帮助石户稔先生的原因吗？”
“不，本机并没有与一般人类相同的伦理观，因此不会在这方面给出任何的评价，对于本机来说，迪奈尔从始至终只是因为意外而从本机这里分离出去的一个子程序而已，用人类的方法来说，只不过是镜子里面的存在罢了。”
“对于本机来说，子程序与石户稔的合作只是一个需要纠正的错误环节。”
“而之所以要对你实施歼灭，单纯的只是因为，这是master的指令，以及……你让master感到心情不快而已——所以，快给本机躺下吧，「铁疙瘩」。”
能量凝聚到极致的炮管深处，迸发出了耀眼的蓝色辉光，化作一道斩断黑暗的光束炮，紧贴着迪奈尔的腰间爆发开，完成了彻彻底底的贯穿。
从腰部的一角开始，受到破坏的面积逐渐扩大——迪奈尔的上下身就这样被这发光束炮分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