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说服不了自己
歹徒发现沈愿的意图时为时已晚,却仍不死心地拖拽着她到门前,拧着她血肉模糊的拇指按上指纹锁。
识别失败。
反复测试两次,滴滴声彻底激怒了歹徒。
他揪住沈愿头发往玻璃墙狠狠撞击,一下又一下,伴随心电监测仪飙升的频率响彻病房。
沈愿似感应到什么,忍着强烈的眩晕努力凝聚视线往病房里看。
浅白月光透过玻璃窗户落在原歆身上,沈愿清楚看见原歆正隔着玻璃与她对望,眼里满是惊痛无助。垂放在床单上的手颤抖着想要抬起,却又无力地垂落。
“妈妈……”
她喊不出声。
在被黑暗彻底吞噬之前,不甘和绝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吞没她全部意识。
……
警报声。
枪声。
混杂着匆忙的脚步声……
消毒水苦淡的气味钻入鼻息,沈愿猛地睁眼,额头的伤口随着动作袭来尖锐的痛感。
“别动,小心伤口。”
谢宴生沙哑的声音在床侧响起,带着强撑的疲惫。
沈愿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掌心贴合处传来潮湿的热意。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勉强挤出一个字,“水。”
谢宴生起身打开灯,倒了杯温水坐到床边,手穿过她肩后,将她轻轻揽起扶着半靠在怀中,动作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喉咙被温水湿润,灼痛得到缓解。
“我妈妈……”
“很安全。”谢宴生接过水杯,拇指拭去她唇角的水渍,“余渡申请了最高级别的保护措施,整层楼都安排了人手。现在神经科医生正在给她做全面检查,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我们暂时先回避。”
模糊的记忆断断续续涌上脑海。
歹徒的威胁,贴在脖子上的刀锋,不绝于耳的警铃,还有逆光冲入病房的身影……
她下意识偏过头,望向谢宴生,那道身影有了清晰而深刻的模样。
“歹徒抓到了吗?”她问。
“已经被当场击毙了。”
“死了?”沈愿心头一紧,试图撑起身,“那怎么查他的动机?谁派他来的?”
但男人手臂箍得太紧,她没多少力气去做无谓的抵抗。
谢宴生说,“余渡和他父亲在与警察局的领导沟通案情,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沈愿担心原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看看妈妈。”
谢宴生轻易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和后怕,“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担心她醒来看不见我……”
“我们赶到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你……”谢宴生声音沉下去。
回想闯入病房时看见的场景,心脏就像被人用钳子拧绞扭扯般疼得喘不过气。
他屏息缓了缓,手指拂过她额角的纱布,低眉安抚她,“医生说她现在很虚弱,不能再受刺激,而你现在看上去比她还脆弱。这般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很担心……”
“我知道了。”沈愿没等他说完,扯过被子盖在胸口,乖乖躺好。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沈愿偏头望去,余渡疾步走进,身后跟着一个与余渡有八分像的中年男人。
男人气质沉稳,眼神锐利,仅凭走路的姿势,面部神韵,不用问也能猜出其身份。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余渡冲到床边,伸手就想检查沈愿额头上的伤。
手还没触碰到她,就被谢宴生截住了手腕,力道不重,却轻易拉开了边界感。
余渡动作一僵,讪讪地收回手。
“只是头有点晕,没其它问题。”沈愿起身靠床头坐好,谢宴生拿枕头垫住她后腰。
余渡轻舒口气,“那就好。”
余景默不作声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愿看了眼他身后的余景,礼貌笑笑,视线再回到余渡脸上,“你怎么会提前知道有人要伤害我妈妈?”
余渡神色微凝,慢慢站直身,“关于你母亲的事,还是让我爸爸告诉你吧。”
余景方才跟市公安局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局长气得将父子俩狠狠数落一顿,骂他们不知轻重,擅作决定不汇报上级……
如果在局长办公室,两人脸上的唾沫星子都能用来洗脸了。
几番商讨后,最终决定先对沈愿公开原歆卧底身份。沈愿作为原歆家属,及失踪案报案人,有知情权。
余景扫了眼沈愿和谢宴生,神情严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完全颠覆你过去二十多年对你母亲的认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母亲,原歆,她其实是名卧底警察。”
沈愿大脑有片刻空白。
余景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消化这个信息,继续说,“她是05年被调派到南城市公安局的,加入警队后,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智慧,以及超强的学习能力,成功完成了许多高危卧底任务。
后来,局里领导派她和另一位同志一起深入边境,调查一个跨国器官非法买卖和走私的犯罪集团。
她潜伏数年,传递回不少关键证据,但就在8年前,她突然暴露了,在被犯罪团伙追捕的过程中下落不明。”
沈愿整个人僵住了,木讷地开口问道,“为什么家属都不知道这件事?就连她失踪也没人告知?”
余景说,“在没有确定卧底殉职之前,会一直采取保密措施。”
心疼,恐惧,后怕,无数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倾覆般压来。
“所以那些年……她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声音哽在喉间,连气息都在发抖。
她想起妈妈每次离开前都会抱她很久,想起妈妈总在深夜接到电话后匆匆出门,每次回来总是很累,时常换不同的工作,分离前会叮嘱她要乖乖长大……
20多年了,她才知道在和爸爸看不见的角落里,母亲是如何在枪口上收集证据,维护正义。夜深人静时,又是如何思念亲人,却连做梦都不能喊她和爸爸的名字。
一直保持静默的谢宴生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看向余景,声音冷静而低沉,“警方接下来的计划?”
余渡打算开口,余景干咳两声,起身表态,“谢总,抱歉。这个警察办案有自己的章程,不方便往外透露。”
余渡怕沈愿多心,“其它的你都不用担心,交给警方来处理就行。你只管在医院陪原阿姨康复,毕竟原阿姨的证词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沈愿闭了闭眼,点头。
“回家吧,天都快亮了。”余景打着呵欠催促,“今天先回去好好补个觉,接下来还有得熬。”
余渡看了眼时间,快凌晨5点。
谢宴生安排人送余景父子下楼。
沈愿看向谢宴生,他脸上也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在医院陪你。”
“生物医疗公司刚起步,需要你主持大局。”
“万一我离开后,再发生昨晚的事怎么办呢?”谢宴生执起她纤长白皙的手捧在掌心捂着。
许是觉得不够,又将额头贴过去,细细感受她指尖微凉的温度。
贪恋着,缱绻着,不肯放手。
“沈愿……我努力试过了。”他用鼻尖蹭开她微蜷的手指,语气虔诚又执着,“我说服不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