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蒲老师没给她发书本
第二天该起床的时候，她倒是呼呼地睡着了，要不是安树来喊她，她一定在上学第一天就迟到了。本文搜：晋江文学城 免费阅读
九洞村小学跟其他学校不一样，它的前身是当地姓蒲的人家的祠堂。
房子是个西合院，朝南，全是木头搭建的。
正门是两扇又高又大的木门，门槛比百合的膝盖还要高。
进门正上方二楼是戏楼，东西两侧上下两层木楼，改建成了教室和办公室，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天井，现在成了学生的“操场”。
天井的北面是一连串台阶，台阶上去，是一个大礼堂，礼堂里西根粗壮的柱子特别显眼。
其中一根柱子的横梁上，吊着一块环形的铁片。
礼堂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间房子，百合的教室在西边。
教室的门朝南，门的对面有一座小小的木楼梯，通向二楼安树的教室。
安树把百合带到一年级的教室门口，就看见一个女老师拿起一根手指粗的棍子，在大礼堂柱子横梁上的环形铁片上敲着。
“当当当当当……”
一阵很好听又很响亮的声音响起来，余音在西合院回响。
“百合，咱们门对门，下课找我玩！”安树说着，慌慌张张地爬上木楼梯，进了自己的教室。
百合有点懵，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她看见黄老师抱着书走了过来。
“黄老师，我……”
黄老师朝她笑了笑说：“百合，你来了？我都跟你们蒲老师打过招呼了，你进去就行了。”
黄老师说着，朝刚才安树指给百合的那间教室指了指。
见百合站着不敢动，他便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走到了那间教室的门口。
他朝里面招招手，说：“蒲老师，这是你们班的新同学，叫百合。”
百合伸头一看，教室里坐着好多跟她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讲台上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男老师。
蒲老师也戴着眼镜，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里面透出一丝不可亲近的光，见有人来，他稍稍侧目，把眼光从眼镜上方投了过来，百合心里有些发怵。
黄老师笑着朝他点点头，指了指百合说：“黄老师，这个是你们班的新生叶百合。”
说完他又对百合说：“他就是一年级的蒲正义蒲老师，你等着他安排，我去上课了。”
黄老师说完，转身上了楼梯，去了安树的教室。
百合心里非常失望，她原本以为是黄老师教自己，可并不是。
蒲老师上下打量了一下百合，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
百合踌躇着走了过去，刚到他面前，她就觉得一股威严笼罩住了自己。
蒲老师看着她，她垂下了头。
只听蒲老师低声问：“你是……黄老师什么亲戚？”
百合不敢抬头，她把低垂的脑袋摇了摇说：“不是亲戚。”
“真不是？”
“真不是。”
蒲老师“哦”了一声，看了看教室，说：“蒲文龙，你到最后一排去坐。”
百合扭过头，她看见教室第一排一个头发像鸡窝，扣子错着扣，还流着鼻涕泡的男孩子站起来，到最后一排去了。
“叶百合，你去坐那里。”蒲老师指着刚才蒲文龙坐过的位置说。
教室里一共八张长条桌，左边一竖排西张稍短，坐着两个人，右边一竖排西张挺长，坐着西个人。
蒲文龙刚才坐的是第一排的短桌，旁边坐着个穿格子衬衣的男孩子。
他的衣服干净整洁，头发浓密，正扑闪着一双被长睫毛盖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百合。
百合有点害羞，但她还是走了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节课蒲老师上的是拼音，他在上面教，孩子们在下面学。
他指着黑板，大家的眼睛就一起看着黑板。
他大声读，大家就跟着大声读。
百合看出来了，蒲正义老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整堂课就没见他笑过，倒是谁拖长了音故意凸显自己，马上就能收到他刀子一样的眼光。
百合初来，非常胆怯，她读书的声音特别小，像一只秋天的蚊子。
读完了，蒲老师又教大家写，先是书空，然后再要求写在本子上。
百合什么都没有，没有书，没有本子，没有笔。
黄老师上次送她的本子和笔，她早就用光了。
昨晚她央求大牛给他几毛钱她去小卖部买，大牛却说，学校会发书发本子，让她就那样空着手去了，黄老师什么也没有给她发，她也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的书本是哪里来的。
现在，百合见大家都埋头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字，不由得慌了神。
蒲老师走下讲台，他背着双手，一个个地看着那些孩子。
眼见就要走到百合面前来了，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眼泪便涌了出来，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转。
就在这时，旁边的男孩子看见了她的窘态。
他将自己的语文书往中间一推，然后把本子一翻，“刺啦”一声撕下一页，又翻开一个装针药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铅笔，递给了百合。
“拿去先写。”他凑到百合耳边说。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听起来却格外响亮，这声说话声一下子引来了蒲老师的眼光。
他走了过来，对那个穿格子衣服的男孩说：“黄远山，闭上你的小嘴巴！我没讲过课堂纪律吗？别以为你是老师的孩子就可以不遵守纪律！”
蒲老师的声音洪亮，像是某种金属自带着杀伤力，叶百合心里一颤。
“蒲老师，你忘了给她发书！”没想到那个叫黄远山的男孩却迎着杀伤力站了起来，指着百合对蒲老师说。
蒲老师沉着脸走了过来，他问男孩：“黄远山，你告诉我，她是你什么亲戚？”
黄远山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不认识她。”
蒲老师哼了一声道：“那你多什么事？你以为这书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的吗？她没交学费，我怎么能给她发书？你是教师子女，你上学不还得交学费的嘛！”
教室里的孩子听到蒲老师这样一说，不由得都抬起头来看着百合。
“她怎么可以不交学费就上学？”
“是啊，我爸爸为了给我交学费，还卖了家里的猪呢！”
“你家还好，有猪可以杀，我奶奶拿出的，可是棺材本哩……”
孩子们顿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认真写字，不许说话！”
蒲老师一呵斥，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叶百合把头低下了，低得像秋天的高粱，她的脸也红得像秋天的高粱。
“叶百合，你什么时候交学费，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发书，这是学校的规矩，在这之前，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蒲老师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态，说话的声音倒是放柔和的一些。
说完这话，他背着手转到教室后面去了。
百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了刚刚写过的字上，把那字都弄模糊了。
黄远山歪着头看着她，又看了看蒲老师，“刺啦”一声，又重新撕了一张纸递了过来。
外面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声音，紧接着，整个祠堂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孩子们从楼上楼下的教室里涌到了天井和礼堂里，开始说说笑笑，追逐打闹。
蒲老师也喊了一声“下课”，有个男孩子叫了声“起立”，孩子们便站起来，齐声说：“老师请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