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带孩子的苦

礁石滩上,风声呜咽。

月光下,一缕灵力悄然注入涂山璟体内,封住他的神识小狐。

涂山璟从黑暗中醒来,嗅到咸咸的海风气息,脑中却是昏昏沉沉,他被人下药失去灵力,像是身处混沌之中,周身酸软无力,手脚受到禁制。

耳边听见防风意映气息孱弱的声音,“你们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举棍抵住涂山璟咽喉,却因紧张而手抖。棍尖在涂山璟颈上划出浅痕,血珠渗出。

“涂山璟,只要你今日说出涂山氏勾结西炎王孙和皓翎大王姬之事,我便放过你和你的未婚妻。”

“意映……你们放了她。”涂山璟听见防风意映的声音,不容他想明,喉间已被抵住。

喽啰护卫本在望风,忽见远处火把逶迤,他猛踢礁石发出一声脆响。

涂山璟哑声道:“我与西炎王子和皓翎大王姬私下并无过多交情。”手指在身后急速勾画——以血为墨,礁石为纸,一道追踪符悄然成型。

玱玹骤然冷厉开口:“你们今日伤了涂山璟,插翅难逃!”

丰隆拦住上前的玱玹,声音柔和,“我们有话好说,你们先放了涂山璟与防风意映,今日之事,我们可以当做没发生。”

礁石滩的月色被火把撕成碎片。小夭踏过锋利的牡蛎壳,登上海边峭壁,怀疑在她看见玱玹身影的瞬间已彻底破碎,可那截染血的狐纹衣角仍勒得她心脏生疼。

?“涂山璟!”

嘶喊混着海风灌入喉中。她撞开拦阻的护卫,瞳孔里倒映出那人颈间抵着的长剑。

“大王姬,真是情深。”黑衣人的灵力刃擦过她鬓发,她却径直扑向涂山璟。“此刻涂山璟体内被我灌下毒药,你们有一人动用灵力,便会引发毒性。”涂山璟喉间突然翻涌起血气,鲜血不受控地溢出嘴角。

“你们想做什么?”

“只要交出涂山氏与玱玹勾结的证据,我便放了你的情郎。”黑衣人的剑尖悬在涂山璟胸前三寸处。

“你们?”

防风意映惊讶地看着小夭和涂山璟,“涂山璟心里的人竟是你!”

小夭冲着脸色苍白的防风意映说道:“对不起。”

躲在远处礁石后面的瑶儿???不是刚才的词。后脑袋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扭头一看,立刻瘪着嘴。

涂山璟在混沌中嗅到熟悉的药香,礁石浮现出青丘狐族秘纹。“小夭,你不该来……”他咳着血沫轻笑,“你快走,别看。”

小夭突然转身以胸膛相迎,护在涂山璟胸前,王姬簪发散乱,眼里烧着近乎温柔的疯狂:“刺下去啊!让青丘和皓翎的史官都记着,涂山氏少主与西炎王姬,死于同一天、同一把剑下。”

远处玱玹的弓弦绷出裂帛之声。丰隆突然劈手夺过弓箭,低喝声淹没在浪涛里:“王姬若死,天涯海角我也要你们陪葬!”

“哈哈哈哈.......真可笑,原来你们才是一对。”防风意突然冷笑,冷厉地盯着两人,

“意映,此事与小夭无关,与所有人无关,是我的错,你要是恨就恨我。”涂山璟被捆绑仍然挣扎,想要挡在小夭身前。

“恨?你们害我无端被牵连,确实该恨。”

“闭嘴,谁要看你们郎情妾意。”黑衣人灵刃悬停在小夭脖颈处。“涂山璟,你再不说,大王姬和防风意映,我先送走一位。”

小夭正准备用毒时,穆然又听见黑衣人的话,“大王姬,你还是省一省,你妹妹也在我手中。”

小夭立刻停下动作,眼眸略过一丝慌乱。众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过去,小殿下被一面具男子提在手中。

“你疯了!你不怕我父王出兵。”小夭见到瑶儿手脚垂下,腰间衣衫被拽着。

众人.........这两位又是谁?

瑶儿........宝邶,咱们能温柔点吗?

玄衣男子的长剑抵在小殿下的脖颈,“大王姬胆敢动手,我立刻让你妹妹断气。”

瑶儿.........凤哥,你稳着点,别来真的。

涂山璟耳边除了海风声,便只有小夭急促的呼吸声。他指尖发力推开小夭的刹那,袖口金线绣的青丘纹样在她掌心划过,像一句来不及说完的诀别。?

“小夭,好好活着。”他的声音混着浪沫碎在风里。

可小夭的嘶喊却刺透喧嚣:“涂山璟,你若敢死,我立刻把忘忧草嚼碎了咽下去!”?她扑向崖边的身影比海燕更决绝,攥住的半幅衣角“刺啦”裂开,反成了坠向深渊的邀约。

下落时的时间被拉得绵长。涂山璟蒙眼的布条忽然松脱,月光如倾泻的蜜,将小夭凌乱的发丝镀成金线。她正拼命伸长手臂,指尖几乎触到他的襟口。?

他忽然笑起来,喉间腥甜翻涌,“我跳崖是为了让你活,你跳下来算什么?”

?“算你欠我的!”?浪涛声吞没了她的回答,但涂山璟看清了她翕动的唇形。

两人即将坠入海面时,一条黑龙破水而出,接住下坠的涂山璟。小夭趁机紧紧抱住涂山璟。

小九拖着两人飞上刚才的峭壁,小夭忽然看见刚才的人,全部变成熟悉的模样,涂山璟望着微笑的众人恍然大悟。

在场只有玱玹看见小夭不计生死那刻,脸色瞬间铁青。

刚刚还手脚无力的瑶儿,跌跌撞撞跑向小夭,“姐姐啊.....你看我被丰隆打的!!!”扒开狐狸嫂子,扑进小夭怀里,指着自己的红眼圈。

丰隆!!!!不是说不冤枉人吗?烈阳与獙君一看九凤和防风邶,早不知踪影。

“这是什么意思!”小夭看了看瑶儿眼睛上的红眼圈,恼怒地盯着丰隆。拿涂山璟的性命开玩笑,还打瑶儿。

丰隆正准备解释,海风带起小殿下的哭嚎声,“我看见丰隆把涂山璟打晕,刚准备喊人,他又把我打晕。”

“一定是玱玹出的主意,害我们仨受苦。”

玱玹与丰隆...........满嘴胡话。獙君狐狸眼一眯,“玱玹让我们来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追过来,二话不说就喊我演,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蓐收戏谑地瞟了一眼丰隆,自己除了站在一边,什么都没干。

“你....你....”玱玹眼前一黑,径直倒在丰隆身上。

丰隆???你倒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口难辩啊!

涂山璟忽然轻笑出声,月光照亮他唇角未干的血迹,“此生我必不负小夭。”

愤怒的小夭忽然听见涂山璟的低语,月光倾泻而下,照亮涂山璟眼底的星河,也照亮小夭瞬间通红的耳尖。

小夭阴阳怪气损了丰隆与玱玹一路,猜出是瑶儿那个精灵鬼的主意,可一看见她的红眼圈,战火自然转移到玱玹与丰隆身上。

瑶儿被蓐收牵着,还不忘记卖可怜,“涂山璟,我为了保护你,挨了一拳,你记得补偿我。”

涂山璟瞅着那红眼睛,打趣的话硬生生变成点头。

命悬一线的本能选择,他推开是自以为的成全,她追逐却是本能的共生。真正不可试探的,从来都是向死而生的赤诚。

“玱玹,你与丰隆得赔医药费!”瑶儿捂着自己红眼睛,现在怎么有点疼呢。

“小殿下,你还缺钱?”丰隆感觉自己真像猴!莫名其妙成为绑匪,还得自己给自己交赎金。

“缺。”瑶儿肯定点了点头。

玱玹极力扬起微笑,重重点了点头,“包你满意,不许再去你爹那里告状了。”

话音刚落,蓐收打趣的声音响起,“不用她去,她爹来了。”

皓翎王的内侍走过来,恭敬行礼,心疼地看着小殿下,“小殿下,陛下要知道你玩成这样,又得说你皮。”

“哎呦....哎呦....”瑶儿捂着眼睛,像小奶猫一样呻唤。

“大王姬,陛下传你与涂山二公子过去一趟。”内侍抿着笑,抬眸看向大王姬。

“好。”小夭与涂山璟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

瑶儿刚准备转身,立刻被喊住,“陛下说小殿下与玱玹王子一起。”

“我...我...我眼睛疼。”瑶儿说完往蓐收身侧一倒,双眼一闭。

“我带她下去安寝。”玱玹赶紧搂住瑶儿,找个借口脱身。扛着人加快步伐,两三下走回阿念的宫殿。

丰隆???“我不宜久留,告辞。”转身急忙走出皓翎王宫。

小夭领着重新换好衣衫的涂山璟走入父王所在的宫殿,皓翎王坐在高处,平静地注视涂山璟不卑不亢地走进来。

涂山璟作揖行礼,皓翎王面色不显,“涂山璟,我记得你和防风小怪的女儿有婚约,是我记错了吗?”

涂山璟额头忽然冒汗,“陛下,婚约解除前,涂山璟定然恪守礼数。”

“你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皓翎王深深地盯了一眼涂山璟。

小夭想帮涂山璟说几句话,可他始终要面对父王这一关。

涂山璟跪下,郑重地看着皓翎王,“陛下,涂山璟此生唯小夭一人。绝不负她。”

小夭注视着涂山璟挺拔的背影,缓缓跪在他身边,“望父王成全。”

“你们下去吧,婚约没解除前,谈不上成全。”

小夭和涂山璟没想到皓翎王竟就问这么两句话,呆愣一瞬,无可奈何地出了殿门。

皓翎王在两人离开之后,无意识地摸着左手的骨戒。

阿珩,你说小夭有一日知道真相会如何?涂山家的茶狐心眼子多,我觉得小夭依旧是需要小心保护的女儿。

忽地想起自己身后的小尾巴,阿珩,你会不会怪我又把我们的女儿写入王谱。

瑶儿的能力不该埋没,她是最适合的人,但她不愿,我绝不勉强。

晷刻移晷,?星霜荏苒。新蝉旧雪,向来守约,不差分毫。

跳丸日月,十年之期已到,恢复记忆之后,她会选择何去何从?

众人的担心丝毫没影响瑶儿,日子照常过。她唯一忧愁就是她十年如一日的身高,愁的她每次穿新衣都不高兴。

瑶儿躺在大贝壳里,大贝壳漂浮在海面,指尖缠绕着一缕白发,鲛绡衣袂浸了月光。

相柳低眸发现玩了一天的人,看着月亮睡着了。悄然拢住她微凉的指尖,她每次熟睡,灵气积聚在她周围。

海洋如“天地之肺”,潮汐涨落、云气升腾,生物以息相吹,万物皆在灵气循环中共生。

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岁成。他总会来带她去海面日月精华浓郁之处,供她身体吐纳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

“哥哥,你要注意安全,咱们玩一辈子。”今日身上有一丝血腥气也能被她察觉。

潮信如约,吻过珊瑚瑚骨节?,?九头也作茧。与卿同看,今朝便十分圆满,似蛇影盘月,岁岁噬尽长夜。

细细描绘着她掌心的纹路,?他垂眸凝望时,眼底似有霜雪消融,眸光流转间泄出一脉春水潺湲。银发随风轻拂过她衣袂,却刻意悬停半寸。

“以后该唤你什么?瑶儿?洛洛?”

灵曜这个名字,承载了皓翎王对她的重视。

“哥哥,你在我梦里笑起来可好看了,你多笑笑呗。”原来他经常入她的梦。

饮一盏人间最清淡?,?尝遍苦辣酸甜。原来最是寻常,胜却万语千言?。?弈一盘残局棋枰?,?任它输赢得失?,?解得开纠缠,方见天地宽。

睡梦中的瑶儿,洪荒之景悄然而至。

“小姒,过来。”

他立于云海之巅时,连日月都需敛辉避让。身长八尺有余,肌肤如昆仑玉胎浸朝霞,额间生赤金竖痕似未张之目。青丝以日芒为簪束作凌云冠,垂落时则化为星河倾泻至腰际。

乍观如二十少年,唇含初桃之色;凝睇则眼角骤生千年古木年轮般的纹路,下颌线条如青铜鼎铭文般刚劲沧桑。最奇为双目:左瞳如正午烈日不可直视,右瞳若满月悬空,开阖间便有晨昏交替之光掠过。

“舅舅!”小女孩奔跑过去,少年立刻俯身将她抱起。

“今日和白泽去哪里玩了?”天道如刃,神性孤绝,妖血暗涌的人,唯独面对师姐最小的女儿,能展示出一分柔情。

“鬼车和九婴今日打架,白泽带我去看。”小女孩很喜欢来妖族这边玩。母皇很忙,一会化身去往人间,一会神游三十六重天。

欲界、色界、无色界、四梵天、三清天、大罗天。

世人常说母皇功成身退,永驻九重天。九重天象征天之极限,实为三十六层天中最高层,永恒神域。

那地方极少有人能上去,除非母皇下来,否则她也极少见到母皇,平日都是在各处修炼。

“你母皇与我们都是天地孕育,她抟土造人之后,整日奔波在人族之中。”少年淡漠地注视着下方,宇宙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地之大,岂止四方上下?若以凡眼观之,不过长、宽、高,再加光阴流转,是为四象。然造化玄机,实有九重天外之天——或叠如千层莲瓣,各居一界,互不相扰;或悬若明珠列盘,粒粒分明,光影不交。此间红尘,仅是沧海一粟,更有万千世界同悬太虚,共织寰宇。

相柳见她呼吸逐渐凌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音,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却只漏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月光照见她眉间拧成的沟壑,和睫毛上悬而未落的泪珠。

“瑶儿,瑶儿。”相柳轻轻推了推她。

“舅舅!”

瑶儿下意识喊出声,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脊背,手指还死死攥着皱成一团的白衣。

舅舅?相柳看着她额间的冷汗,“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舅舅?”

瑶儿听见熟悉的声音,缓缓转头看过去,眨巴眨巴眼睛,又左右看了看。

忽然想起自己怎么在这里,今日在海里玩,玩累就睡过去了。“相柳哥哥,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我却想不起了。”瑶儿气馁地躺下,小脑袋往相柳腿上一枕,自然而然,驾轻就熟。

她今年做过好多奇奇怪怪的梦,每一场的梦境都不一样。

“想不起就算了,看样子也不是好梦。”相柳低眸凝视她稚嫩的脸,以前他冷着脸,她还服个软。

现在冷着脸,她笑得比太阳灿烂,“生气啦?哥哥生气啦?生气容易老,你千万别生气,不然等我长大,你已经老的不行。”

九凤经常气得把她踹进海里,扔给自己,什么苦都吃过,唯独没吃过带孩子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