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的祭典
两年多的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又到了一年的寒季。
今天又从鸡笼里摸了二十多个鸡蛋,扶楹心情不错,亲自下厨做了火锅。
窗外大雪纷飞,长廊上,热气滚滚。
扶楹穿着厚实的衣裳,毛领上是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鸳鸯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绿油油的蔬菜是自己种的,肉是狰苍猎来的岩羊,肉质细嫩。
夹一块薄薄的肉片,沾上麻酱,当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别提扶楹,狰苍都吃的俊脸薄红。
扶楹眉眼弯弯,给他倒了一杯酒:“去年酿的果酒,味道还不错,尝尝?”
狰苍抬眸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里噙着浅淡的笑意。
他举杯与扶楹手里的酒杯轻轻一撞,一饮而尽,脸上红晕铺开得更多。
扶楹看着白茫茫的天色,轻呼出一口气,化作雾散开。
她手臂撑着脸颊,望着狰苍:“你说,你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即将离开了,她原本是不想牵扯任何一个人,这会影响她的感情和判断,没想到,几个任务目标的兽夫没能陪她走到最后,反倒是这位神只,老老实实在这里待了一年。
007预告的离开时间,已经变成了十八天。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快得她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任务者。
狰苍神色微顿,抬眸看向扶楹,静静道:“你还是想离开?”
扶楹轻笑一声,手臂张开,迎着从窗外拂来的寒风:“当然!”
说完,她顿了一下,用含笑的眼看向狰苍:“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
狰苍沉默地望着她,忽然,天空中除了大雪,又飞来了丝丝缕缕的金光,这光芒十分耀眼,几乎照亮了大半的天际,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长长的桥梁,直通扶楹。
她微微惊讶,像是不明白周身环绕汹涌的信仰之力来自何方。
自从她两年前当众被雷霆“劈死”后,信仰之力就稀薄了很多,这段时间来,几乎变得若有若无,毕竟,她这个兽神在大众眼里是已经死去了的,无法再庇佑他们。
狰苍朝扶楹伸出手:“去要看看吗?”
扶楹神色微敛,看向狰苍,淡漠道:“我已经忘记了。”
“既然忘了,又为什么怕?”狰苍用平静的声音说着,那双眼像是能看透一切。
扶楹垂眸,又饮了一口果酒:“我没有怕,只是不想。”
不想打破他们已经渐渐平静的生活,不想重新掀起内心的波澜,更不想让这方小世界的一切,影响到她即将开始的生活,这里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
她不是“扶楹”,不是兽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人生在世,能有短暂的相处,已经是缘分使然,很多时候没必要强求太多。
狰苍静静看着她,须臾,他一挥手,周围已经变换了模样。
扶楹神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却在下一刻,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一个方向。
那里,一盏盏橘红的灯在海中飘着,偌大的三角海域,几乎被灯盏布满了。
而海岸边上,许许多多的兽人跪在地上,他们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海面,一道道声音无声响起,作为兽神,扶楹却听得格外清晰。
“希望兽神大人,再度归来。”
一句话,千万种声音。
狰苍站在扶楹身侧,看着一众兽人,轻声道:“我从未见过兽人大陆这副盛景。”
扶楹却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人群最前方。
那里,站着七个雄性。
澹月、白沧、螣、清澜、鹜、落蘅、不夜侯,每一个好似记忆里已经淡薄的身影,如今清晰展露在眼前,曾经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脑海中回荡。
澹月神色温柔,浅蓝色的眸子里蕴着深深的思念。
白沧一头银发在风中肆意飞扬,瑰丽艳盛的眉眼望着远方,带着空茫。
螣近乎苍白的脸色十分冰冷,墨绿的瞳眸中看不出一丝属于人的感情。
清澜身形消瘦,只一头亚麻色的长发梳理得光滑,其上玉饰叮当作响。
鹜金红色的羽翼在风中展开,被吹得猎猎作响,脊背挺得笔直。
落蘅周身暗香浮动,紫色卷发散落在身后,神色却极为憔悴。
不夜侯双手抱胸,眉宇间满是暴戾,他身后的虫族铺天盖地,皆是俯首跪拜。
扶楹望着他们,红唇轻抿,他们好像也和记忆中不一样了。
狰苍侧首看向她:“今天是兽神祭典,苦苦寻找两年,他们从未放弃过,更不相信你已经死了,若是倾尽兽人大陆的力量也无法挽回你,或许,一切都将终结。”
扶楹垂眸,忽而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留下来,然后呢?”
她转头看向狰苍,眼神冰冷:“让我继续当这个兽神,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然后再遇到新的雄性,再展开一段新的故事?日复一日?狰苍,这对我来说又是否公平?我一个外来灵魂,摆在眼前的是升职加薪的快乐,我为什么要为了一段虚拟的感情,就放弃这一切?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我的想法。”
狰苍又用那种满是“神性”的眼神看向她。
扶楹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她不可能留在这里!
“阿楹。”这声音分明平静无波,却又像是压抑着万钧之力,藏着某种滚烫到几乎灼人的情绪。
扶楹脚步倏然顿住,瞳眸中浮现出愕然。
她猛地转头看向狰苍,这一刻,他周身那层亘古不变的、疏离而崇高的“神性”如潮水般褪去,漆黑的眼眸直直望着她,那目光深重,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失控,携带着无法言说的重量。
也是这一刹,那些被尘封的、炽热的记忆纷沓而至,翻江倒海。
“阿……阿苍?”扶楹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望着狰苍,近乎失语。
狰苍眼中水光氤氲,那泪却并未落下,只是将他的眼眸洗得愈发漆黑明亮。
他再次轻声唤她,每个字都裹着失而复得的珍重:“阿楹。”
这一声彻底击碎了她所有强撑的镇定!
扶楹哽咽着,像是一只终于寻回了归处的鸟,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她的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不止。
原来如此。
她踏入轮回,成为时空管理局一名穿梭万界的任务者,所有看似偶然的选择坚持,背后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狰苍是天生的神只,她亦是。
但他历经七情碎裂的劫难,遭受恐怖反噬,几乎命悬一线。
为了救他,她自愿剥离神格,堕入无尽的轮回,以渺小的身躯穿梭万界,只为了寻觅那一丝救他的可能。
他是这一方小世界的意志本体,他碎裂的七情化作形态各异的兽人,散落各方,历经磨难,而她,一点一点,一针一线,将那些“碎片”寻回、温暖、修补,重新拼凑完整。
反噬终结,他得以重生。
而她却因数次轮回,而遗忘了一切。
直至此刻。
狰苍紧紧拥着她,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嵌入身体,声音沙哑:“能不能不走?”
扶楹听着他破碎的声音,闷声道:“反正在这里我也是领导了,对吧?”
她怎么还能,在想起这一切后,选择离开他?
听到扶楹的话,狰苍忍不住低笑出声:“是,你是,我可以做你的下属员工。”
扶楹却笑不出来,从他怀里退出来,看着狰苍,微红的眼睛里满是质问:“所以,为什么不和我睡觉?还有裂霄说的那个阿容,那是怎么回事?”
狰苍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无辜:“什么阿容?那是谁?”
“狰苍!你——”
一个轻盈而炙热的吻堵住了她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