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生了

云筝的孕肚已经高高隆起,像揣了个圆润的小西瓜。

孕晚期的身子越发沉重,连翻身都需要傅凌鹤帮忙托着腰才能完成。

檀溪苑的主卧里,傅凌鹤特意换上了电动升降床,床头柜上永远摆着温度刚好的柠檬水和防妊娠纹的按摩油。

墨家人几乎每个月都会从A国飞来京城住上几天,尤其是母亲宁栀,这次更是直接住了三个月。

她把自己的画具都搬来了,在阳光最好的客房辟了间临时画室,却总是一大早就跑到女儿房间报到。

"妈,您真的不用这样...

"云筝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宁栀又往她嘴里塞了颗剥好的青提。

青提是今早刚从温室摘的,表皮还带着晨露的凉意,在舌尖迸出清甜的汁水。

"凌鹤把我照顾得很好。

"

宁栀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那枚翡翠戒指触到皮肤时凉丝丝的,

"筝筝,你这是开始嫌弃妈妈了?

"

她说着又剥了颗青提,这次是塞进刚进门的沈兰淑嘴里。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三人身上,沈兰淑今天穿了件香云纱旗袍,走动时布料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用小银叉叉起一块蜜瓜,蜜瓜被雕成花朵形状,边缘闪着晶莹的糖霜:

"亲家母,咱们筝筝是心疼你呢。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正好陪我说说话。

"

云筝看着两位母亲相处融洽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

谁能想到,当初两家势如水火,如今沈兰淑和宁栀倒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每周三的下午茶时间雷打不动,有时聊得兴起,连傅凌鹤回家都无人察觉。

上周她们甚至结伴去听了昆曲,回来时还带着同款的苏绣团扇。

"尝尝这个,我特意让厨房做的低糖版。

"沈兰淑推过一碟精致的马卡龙,贝壳状的饼身上印着金箔花纹,

"布朗医生说孕晚期要控制血糖,但偶尔吃一点甜食能让人心情好。

"

宁栀拿起一块粉色的,用骨瓷刀轻轻掰开,露出里面覆盆子果酱的内馅:

"爱吃甜食,这点我们母女俩很像。

"

傅凌鹤的声音从玄关传来,他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阿玛尼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

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含着笑意,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色:

"原来我的筝筝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

他走过来时,云筝闻到了熟悉的雪松古龙水混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傅凌鹤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向两位母亲点头致意。

"昨晚又熬夜看报表了?

"云筝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心,指尖触到他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

"看了一会儿。

"傅凌鹤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那枚婚戒硌在两人皮肤之间,

"今天感觉怎么样?宝宝有没有闹你?

"

"可乖了。

"云筝拉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羊绒家居服下传来轻微的胎动,

"早上做了胎心监护,布朗医生说一切正常。

"她突然倒吸一口气,

"哎呀!

"

傅凌鹤的掌心下传来一阵有力的踢动,他眼睛一亮:

"这个肯定是妹妹,动作这么轻柔。

"

"才不是!

"宁栀笑着反驳,腕间的玉镯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筝儿怀你的时候,踢得我肋骨疼,结果生出来是个安静的小绅士。

"她转向沈兰淑,

"亲家母还记得吗?凌鹤满月时都不怎么哭,就睁着双大眼睛看人。

"

沈兰淑突然想起什么,从爱马仕手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金镶玉的平安锁:

"这是我从潭柘寺求来的,开过光的,给筝儿和孩子戴着。

"她亲手将红绳系在云筝手腕上,绳结处缀着两颗小小的金铃铛,

"住持说这铃铛能驱邪避灾。

"

云筝正想道谢,突然感觉下腹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从体内划过。她下意识抓住傅凌鹤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肌肉里:

"凌鹤...

"

宁栀和沈兰淑同时放下茶杯,景德镇瓷器碰到玻璃茶几发出清脆的

"叮

"声。两人对视一眼,多年的母亲经验让她们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多久疼一次?

"宁栀已经起身,真丝裙摆扫过地毯发出沙沙声。她快步走向衣柜,从暗格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Louisvuitton的旅行袋里分门别类装着产妇卫生巾、吸管杯和哺乳内衣。

"刚、刚开始...

"云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急促,

"但离预产期还有三周...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受伤的虾米。

沈兰淑已经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手机贴在耳边时,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主任,是我。对,筝儿可能要提前生产了,我们二十分钟后到。

"她挂断后又迅速拨了另一个号码,

"老张,把车开到前门,要快。

"

傅凌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弯腰将云筝打横抱起时,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生怕伤到她:

"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只有云筝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云筝蜷缩在他怀里,疼痛的间隙还能闻到他领口残留的古龙水香气。傅凌鹤的臂弯稳如磐石,让她莫名安心了几分:

"我没事...可能就是假性宫缩...

"

但当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时,心跳骤然加速——羊水破了,浸湿了真丝家居裤,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痕迹。

"凌鹤...

"她声音发颤,手指揪住他的衬衫前襟,

"宝宝真的要来了...

"

傅凌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他大步走向车库,步伐稳健得不像一个内心正在崩塌的男人。宁栀和沈兰淑默契地分头行动,一个去拿证件和待产包,一个通知司机准备最快的路线。

车库里的劳斯莱斯已经发动,冷气开到最足。傅凌鹤小心翼翼地将云筝放在后座,自己跪坐在她身边。车载冰箱里永远备着电解质水,他拧开一瓶递到云筝唇边:

"小口喝。

"

云筝勉强咽了几口,突然又一阵宫缩袭来,她疼得弓起背,指甲在真皮座椅上留下几道白痕。傅凌鹤立刻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呼吸:

"跟着我,吸气...呼气...

"他的声音像锚,让云筝在疼痛的浪潮中不至于迷失。

车窗外,京城的街景飞速后退。司机老张闯了三个红灯,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到制服领口。傅凌鹤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贴在脊梁上,但他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在云筝苍白的脸上。

"傅凌鹤...

"云筝在疼痛的间隙虚弱地唤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

"

"没有如果。

"傅凌鹤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手指轻轻梳理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

"你和宝宝都会平安无事,我保证。

"他的眼镜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云筝从未见过的慌乱。

医院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医疗团队迅速接手。傅凌鹤被拦在产房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筝被推进去。他下意识想跟上,却被宁栀拉住:

"让医生们先检查,确定是否需要剖腹产。

"

沈兰淑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推着待产包的护士。她看到儿子站在产房门口,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筝儿怎么样了?

"

"刚进去。

"傅凌鹤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妈,离预产期还有三周,会不会...

"

沈兰淑握住儿子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她这才注意到,傅凌鹤的西装裤膝盖处有两道明显的褶皱——刚才在车上,他一直是跪姿:

"早产三周在医学上不算太早,布朗医生说过双胞胎一般都会提前。医院有最好的新生儿科,别担心。

"

傅凌鹤点点头,机械地跟着母亲到等候区坐下。他的手机不断震动,是秘书发来的工作消息,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墙上时钟的秒针走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两小时后,布朗医生终于出来告知他们云筝已经开了三指,准备打无痛分娩针。

"现在?不是应该立刻打吗?

"傅凌鹤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几上的纸杯,温水洒在他的定制西裤上,

"她疼了这么久...

"

"傅先生,无痛需要在特定阶段才能打,太早会影响产程。

"布朗医生耐心解释,手里的平板显示着云筝的实时监测数据,

"云小姐情况稳定,胎儿心率正常,您不必过度担忧。

"

"我能进去陪产吗?

"

"再等等,等打完无痛您就可以进去了。

"

傅凌鹤重新坐下,双手交握抵在额前。宁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温水:

"筝儿很坚强,她从小就是。五岁时摔断胳膊都没哭一声,就咬着嘴唇让医生接骨。

"

"我知道。

"傅凌鹤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只是...恨自己不能替她疼。

"他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新鲜的抓痕——云筝在车上疼极时留下的。

又过了仿佛永恒的一小时,护士终于来通知傅凌鹤可以进入产房了。他几乎是跑着进去的,消毒服穿得歪歪扭扭也顾不上整理,鞋套只套了一只就冲了进去。

产房里的云筝已经打了无痛,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到傅凌鹤进来,她虚弱地笑了笑,唇色依然苍白:

"傅总迟到了。

"

傅凌鹤单膝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云筝的手背上还留着留置针,他避开针头,轻轻吻她的指尖: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

"傻瓜。

"云筝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湿润,那里的皮肤比平时粗糙,是连日熬夜的结果,

"我很好,宝宝们也很乖。

"她指向床边的胎心监护仪,屏幕上两条波浪线规律地跳动着,

"听,这是他们的心跳。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傅凌鹤寸步不离地守在云筝身边。他记不清自己给她喂了多少次水,每次都用吸管杯小心地送到她唇边;记不清擦了多少次汗,棉柔巾轻轻掠过她发际线时,总带下几缕湿发;只记得每一次宫缩来临时她紧紧攥住他的手,和每一次胎心监护仪上那令人安心的

"咚咚

"声。

当云筝被推进正式分娩室时,傅凌鹤被要求穿上全套无菌服。他站在云筝头侧,听着医生和助产士的口令,看着云筝用尽全身力气推动新生命的诞生。她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凸起,像条搁浅的鱼般拼命挣扎。傅凌鹤心疼得几乎窒息,却只能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

"你是最棒的...马上就结束了...我爱你...

"

"看到头了!

"助产士惊喜地喊道,手套上已经沾了血迹,

"再来一次,云小姐,用力!

"

云筝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喊叫,那声音像刀一样划开傅凌鹤的胸膛。随即,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产房的紧张气氛。

"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

"护士迅速清理着新生儿,而傅凌鹤的视线却始终没离开云筝苍白的面容。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嘴角却挂着虚弱的微笑。

"还有一个,云小姐,再坚持一下!

"医生提醒道,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轻轻按压。

云筝已经精疲力尽,眼皮直打架。傅凌鹤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

"筝筝,看着我,就快结束了。

"他的声音哽咽,滚烫的泪水落在她手心里,

"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

也许是这滴眼泪给了云筝力量,她再次聚集全身力气。二十分钟后,妹妹也顺利降生,哭声比哥哥轻柔许多,但同样充满生命力。

"龙凤胎,真是好福气!

"护士将两个襁褓中的婴儿抱过来给父母看。傅凌鹤匆匆瞥了一眼那两张皱巴巴的小脸,立刻转向医生:

"云筝怎么样?她流了好多血...

"

"产后出血量在正常范围内,云小姐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医生安抚道,同时示意护士注射止血针,

"我们会密切观察。

"

当云筝被推出产房转入vip病房时,傅凌鹤才终于有心思仔细看看自己的孩子。宁栀和沈兰淑一人抱着一个宝宝,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新生儿被包裹在云锦襁褓里,只露出两张红扑扑的小脸。

"凌鹤,来看看你儿子和女儿。

"沈兰淑轻声唤他,怀里的女婴正无意识地吮吸自己的小拳头,

"他们多像你和筝儿啊。

"

傅凌鹤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那个小小的生命在他臂弯里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婴儿粉嫩的脸蛋上还带着出生的红晕,睫毛又长又密,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当她半睁开眼,露出和云筝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傅凌鹤心头,让他喉头发紧。

"她真美...

"他声音沙哑,指腹轻轻描摹婴儿的眉眼轮廓,

"像筝筝。

"

宁栀怀里的男婴突然扭动了一下,发出小猫般的呜咽声。傅凌鹤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脸,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又是一颤。小家伙的额头上有道浅浅的褶皱,和他思考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们需要检查一下,因为是早产儿。

"护士走过来接过婴儿,动作娴熟得像在捧珍宝,

"不过初步观察都很健康,哥哥5.2斤,妹妹4.8斤,体重都达标。

"

傅凌鹤点点头,目光却已经飘向病房方向:

"我去看看筝筝。

"

病房里,云筝正在沉睡,脸色苍白如纸,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她只是睡着了。傅凌鹤轻轻坐在床边,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就像他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归位。

"傅先生,您需要休息。

"护士轻声提醒,指向隔壁的家属休息室,

"vip家属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了,有按摩椅和淋浴间。

"

傅凌鹤摇摇头,目光没离开云筝的脸:

"我就在这里陪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护士了然地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傅凌鹤俯身在云筝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靠在椅背上,终于允许疲惫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