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以身相还
“假的?”余佑安和姜隐同时失声,而后对视了一眼。
“不错。”萧自楠点头,“是长公主的手笔。她动用了我在南疆旧部的一条隐秘传讯渠道,将假军情送入了京中,却因是寻常传递消息之道,陛下才会将信将疑,迟迟不决。”
“如今又催我速行,只怕也是存了试探之心,想看看我这条‘线’是否还听命于朝廷。”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讽刺。
姜隐心头大惊,实在没想到那位清贵优雅,待自己颇为亲厚的义母,竟有这般手段和胆魄,竟敢伪造军情,难道是……
“长公主她为何如此?”姜隐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萧自楠沉默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个中缘由非三言两语能尽,你们只需知道这些事便可,不必担心我,也不必筹措银子了,时间紧迫,我先走了。”
余佑安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却也只能咬牙道:“保重,万事小心。”
“放心。”萧自楠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带着沙场的铁血气息,“保重!”
他不再多言,对二人略一颔首,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书架后那幽暗的密道入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沉重的寒意。
余佑安在原地站了片刻,猛地转身,对姜隐道:“隐儿,银子还是要凑。有多少凑多少,能凑多少是多少!”
姜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自楠诈死脱身是绝密,但明面上的戏码必须做足,陛下知几人的交情,侯府若毫无动作,落在陛下眼里,便是大大的破绽。
她郑重点头:“我明白,这就去办。”
之后,余佑安匆匆换了身衣裳,便赶往南城门,随同天子仪仗为“奉旨平叛”的萧自楠送行。
姜隐则一头扎进了账房,与芳云她们一起,清点库房现银、核对各处铺面庄子的收益流水,连自己压箱底的体己银子都翻了出来,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凑出一笔能看得过眼的数目。
午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余佑安带着一身城外凛冽的寒气归来,眉宇间郁色更浓。
他进了房内,只见姜隐正伏在紫檀大案上,面前摊着几本厚厚的账册,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旁边还堆着些散开的银票和几匣子金银锞子。
余佑安走到她的背后,弯下腰身,自后圈住了她。
姜隐停下手,扭过头来靠着他,明白他此时的心境。
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让人看不到前路,他们就好像在暗夜中踽踽独行之人,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崖底,粉身碎骨。
她长叹了一声,覆上围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转过身来看着他:“萧将军会平安无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她指了指案上的东西:“能调动的银子都在这儿了,约莫八千两。我已吩咐下去,让人拿着银子去米行、草料场等处采买,分批运往城外,做出押送粮草南下的样子。”
她顿了顿,补充道,“做戏做全套,声势不妨闹大些。”
看着妻子眼底的疲惫和那份不言而喻的细致周全,余佑安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冲淡了送别挚友的沉重与朝堂的诡谲阴霾。
他将人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真挚:“辛苦你了,阿隐。待事情都平息了,我定当加倍偿……”
“还?”姜隐从他怀里仰起脸,故意蹙起秀眉,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你莫非忘了,你库房里的银子,名下铺子田庄的收益,早在我手里了,你那点俸禄,够干什么?拿什么还?拿你这个人么?”她眼波流转,带着促狭的笑意,“你也早就是我的啊。”
她这娇嗔带笑的俏模样,驱散了余佑安心头最后一丝阴霾。
他眸色一深,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低头便要去捕捉那诱人的红唇,声音喑哑下来:“夫人说得对,连皮带骨都是你的,还不清了,那便只能以身相许,慢慢偿还……”
“别闹!”姜隐笑着偏头躲开,脸上飞起红霞,小手抵着他的胸膛,“青天白日的,像什么话!小心被人撞见……”
她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门帘子被人忽地挑起,而后重重垂落。
翠儿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少夫人,侯爷,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她冲得太急,一抬头,正正撞见自家侯爷将少夫人半搂在怀,低头欲吻的亲密姿态。
翠儿“啊呀”一声惊叫,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转过身去,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姜隐也没料到,平时被芳云已教导的行事沉稳的翠儿,今日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竟这般冒失,得亏他没有做更过分的举动。
“出什么事了?”余佑安却像没事的人一般,淡淡地问道。
翠儿不敢回身,只语无伦次地说着:“是姜雪。秦家……秦家出人命了,姜雪在秦家发疯,杀了秦度的母亲,和他最宠爱的那个小妾,还伤了好几个人呢。”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将姜隐惊到了,两人脸上那点旖旎之色也瞬间荡然无存。
“还有……”翠儿咽了口口水,巴巴地说着,“秦度那厮一直就藏在秦府中,出了人命,他躲不住才冒出来的,现下他和姜雪都已经被送到刑部大牢去了。”
房里一片死寂,炭盆里的火苗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发出细微的、行将熄灭的噼啪声,反衬得这寂静更加逼人。
案上散落的银票被透过门帘缝灌入的冷风掀起一角,瑟瑟抖动。
姜隐脸上的红晕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雪般的沉静。
她徐徐转过头看向余佑安,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刻,竟都是松了口气。寻了这么久的秦度终于被挖了出来,那离找到赵盛也就容易多了。
“备马车。”余佑安对着翠儿说了一句。
翠儿立刻应声,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去。
余佑安正准备去取大氅,姜隐却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我随你同去,我……想再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