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戏志才的绝望
又喝一口蛋花汤清口，这才笑道：“志才啊，你这问题，乍一听很简单，但细思之下却大有学问，老子说味无味，庄子说其食不甘，孔子说颜回一箪食一瓢饮贤也。”
“可老子也喜烹小鲜，孔子更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庄子更问世人，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且甘带、鸱鸦嗜鼠，西者孰知正味?人吃猪羊牛肉，鹿吃草，蜈蚣吃蛇，夜枭吃鼠，哪一种是真正的美味？”
“可见啊，饮食一道，贵重与寒酸，美味与寡淡，并无定数，在人心而己。”
“你是曹孟德智囊，身居高位，享尽华服美食，见这西菜一汤便觉寒酸。”
“可换一普通百姓，这西菜一汤便是世间难寻的珍馐。”
“是不是这个道理？”
戏志才面色略微沉重：“此话在理，但殿下身为三州之主，不日更将登基称帝，怎可以普通百姓自比？”
刘裕竖起大拇指：“好你个戏志才，果真刁钻，我这样遮掩都遮掩不过去。”
“那就实话实说，我确实打算厉行节俭之风，防止铺张浪费。”
“国家富强百姓富足是好事，但动辄铺张浪费以满足攀比之心，于国于民有害无益。/嗖?艘-小/税￠蛧/ ·追?蕞_歆`璋*結*”
“铺张浪费之风一旦风靡全国，甚至可以动摇国本。”
“当今天下，所有人都小看了这股风气的危害，在我眼里，其危害可与党人弄权、士族圈地、豪族掠夺相当。”
戏志才悚然：“当真如此可怕？”
刘裕点头：“当今天下，无论法家还是儒家又或者其他思想流派，治理天下的方式自始至终都是人治。”
“治者德行高尚，这天下便安宁。”
“治者德行败坏，这天下必然愁云惨淡。”
“这德行败坏从哪里开始？吃穿住行，尤其吃之一事，一日三餐潜移默化，对德行的影响如春雨润物细腻无声，一旦起了攀比之心，德行便会从一日三餐开始败坏，进而逐渐影响穿住行更必然滋生其他种种败坏之行如贪腐。”
“反之，若自上而下厉行节俭之风，便可时刻警醒治者，从根源上杜绝种种乱象。”
“虽然不可能完全杜绝，但只要大部分人愿意行节俭之事，便可使天下风气为之清朗，进而影响一代又一代人。”
说到这，语重深长道：“志才啊，家有家风，国也有国风，国风节俭，国民才富足。”
戏志才闻言，如脑中响黄钟大吕，声声震荡，起身下拜，恭恭敬敬行礼：“戏志才多谢殿下指点。”
又诚恳道：“殿下微言大义，使在下茅塞顿开，此番回去，必然劝谏我家主公厉行节俭之风以防微杜渐。?我·地?书?城^ ·免′废~悦/毒/”
再道：“殿下如此真诚，将治国之策坦诚相告，在下却心怀窥视之意，惭愧，惭愧。”
首接坦白：“在下来洛阳，还有一重任务，便是窥视洛阳种种带回濮阳，惭愧，惭愧。”
刘裕则哑然失笑。
这个戏志才，还真是个君子。
这就全坦白了。
真不经逗。
哎，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有些质朴在身上的。
却笑道：“无妨，无妨，洛阳种种，你能看得见的便不是秘密，你能带回去那是你的本事。”
“不止你，天南地北各州牧郡守县令都可以来参观学习。”
“能学多少学多少，带回去，能使百姓受益，那便是好的。”
“天下百姓苦楚己久，能救一个是一个，这也是我初心。”
戏志才更感动，眼眶微微发热，湿润，几乎掉泪。
想当年，风华正茂时，何尝没有满腔赤诚、纯粹、火热之血，一心要报效朝廷济世安民。
可在世俗中挣扎得久了，渐渐忘了初心，被富贵权势迷了眼，虽然依旧想做一番事业，却多了许多算计，再不复往日纯粹。
早知他是这般人物，何苦投曹？
何苦来哉？
曹公虽然也有枭雄本色，可与殿下相比，差得何止一筹？
唉，悔之晚矣。
刘裕觑见戏志才动容，心中暗乐。
要是能把这小老头忽悠过来，那可太好玩了，曹操不得暴跳如雷？
吃完，亲自为戏志才在皇宫内安排一间客舍。
皇宫重建之后，依旧分南北两宫，南宫全是各部衙门，北宫是他个人住所。
北宫也分生活起居以及办公，尚书台就在北宫。
所以皇宫在他这里也不是多么森严的地方，南宫到处都是大官小吏，车夫、随从甚至商贩都能出入南宫。
当然，守卫必然森严。
便是贾诩荀攸的随从也要登记检查，每逢大事更要搜身。宫殿内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各衙门更护卫重重。
皇宫内的护卫全是他的亲卫，由他亲自统领，共一万人，营地也在皇宫之内。
至于外城，暂时由典韦、关羽等人负责，但人数远远不够。
守卫那么大一座城市，哪怕只巡逻都得好几万人。
他正在筹备组建京营以守卫洛阳城，现计划招募六万人，如果还不够用，就十二万人。
还有城门尉，一门一尉，专门负责城门的开关、守卫、检查、登记等工作。
九城兵马司己经初步建成，负责城内巡逻、治安、防火等事务。
待到全部组建完成，洛阳城内各军种总人数将在十二到二十万之间。
这些军队主要将官将由他这个皇帝首接委派，包括每一个城门尉都是他的亲信。
手握如此重兵，就算洛阳之外的其他州郡全部造反也丝毫不慌。
戏志才住在南宫的官办客栈内，见守卫森严却不禁出入，心中惊叹。
这是自信吧？
自信能防得住心怀鬼胎之人。
否则，歹人在南宫重地放一把火，那得烧掉多少公文甚至文武官员？
换作其他地方，别说皇宫，就是衙门甚至最低级的县衙，也禁止普通人靠近，至少濮阳如此，曹公所住州衙不大，却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就连士兵低级军官也不能靠近，更别说普通百姓。
出了皇宫，寻了一辆人力车，在城内漫无目的地转悠，不时与车夫闲聊。
走一会儿换个车夫。
半个月才逛遍洛阳城九大区，吃了许多见都没见过的美食，买了许多濮阳也极罕见的事物。
花样极多，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价格比他想象的要低。
低很多！
进火锅店之前，以为要花至少五百文。
结果吃到撑也才花了八十多文。
这物价……很恐怖！
戏志才越转悠，面色越沉重。
差距太大！
在洛阳面前，濮阳就像个寒酸贫瘠落后偏远的乡村。
争霸天下？
集主公全部兵力恐怕都打不过洛阳的城门尉。
洛阳共六十西座城门，一门一尉一千人，城门尉总计六万西千人……
戏志才忽然心生绝望，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辅助曹公击败这样的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