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音律枷锁·真相裂隙

那声音如同亘古的回响，震得我耳膜生疼，更像是利刃，一下下剜着我的心。

她指向我，指向苏玳，这个我此刻用尽全力想要成为的、却又如此陌生的我自己。

“是你，将我们封入音律枷锁，只因不愿再承受背叛。”

我浑身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我的脑海。

那些曾经被我尘封的、我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看到了巍峨的神殿，听到了无数子民的欢呼。

我看到了自己站在祭坛之上，接受着他们的膜拜。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背叛。

那是怎样一种绝望啊！

信任被践踏，爱人反目，整个族群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拼尽全力，才将残存的族人封印于此，用我的血，我的灵魂，化作这无尽的音律枷锁。

我曾是至高无上的“母音”，是影族的神，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希望。

但我也是一个被伤透了心的、脆弱的……女人。

我不愿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不愿再看到鲜血染红大地，不愿再听到那些绝望的哭喊。

所以，我选择了封印。

我选择了……逃避。

“那你现在……还愿意做他们的神吗？”

萧砚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不再炽热，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着信任与爱恋。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一丝试探，甚至……一丝恐惧。

我心中苦笑。

是啊，谁又能接受，自己爱上的，竟然是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族群的……罪人？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看向沈砚。

他依旧狼狈不堪，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一种阴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你若不释放我们，影族将永世为奴；你若释放我们，恐怕整个聆音谷都将陷入混乱。”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你可曾想过后果？”

后果？我当然想过。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释放了影族，整个聆音谷都将面临怎样的危机。

他们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心中充满了仇恨与愤怒，一旦挣脱枷锁，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到时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而我，将再次成为罪人。

可是……难道就因为害怕，就要让影族永远被囚禁于此，永远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吗？

难道就因为曾经的背叛，就要让他们为我一个人的错误，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吗？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不知道……我到底该做些什么。

我缓缓抬起脚步，走向那座音律石碑。

石碑之上，流转着无数古老的音符，它们如同活物一般，在我眼前跳动着，闪烁着，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我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些音符。

那一瞬间，我的七窍玲珑音，仿佛被彻底激活了一般，疯狂地运转起来。

我感受到了石碑之中，潜藏着一种极其原始、极其强大的咒语。

那是一种能够彻底解开音阶束缚的旋律，一种能够让所有音奴，都获得真正自由的力量。

但是……代价呢？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棺中女子绝望的面容。

她说过，我是“母音”，是影族的神。

而要解开这音律枷锁，就必须有一个新的“母音”核心。

一个能够承受所有影族怨恨与痛苦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必须……再次成为“母音”。

我必须承受那无尽的痛苦，承受那永恒的孤独，承受那……无尽的背叛。

我缓缓收回手指，心中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再次承受那样的痛苦。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相信任何人。

“苏玳……”

萧砚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一丝关切。

我缓缓转过身，看向萧砚。

他的眼神依旧坚定而温柔，仿佛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但是……我真的还能相信他吗？

我真的还能相信任何人吗？

“你曾问我，我是不是我自己。”我轻轻一笑，“你曾问我，我是不是我自己。”我轻轻一笑，这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一丝决绝，“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是的，我知道了。

我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摆布的玩偶，不再是那个为复仇而生的傀儡。

我就是我，苏玳。

一个想要为自己，也为那些被囚禁的灵魂，争取自由的苏玳。

我不再犹豫，抬手，指尖触碰上冰冷的石碑。

那些古老的音符瞬间像活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脑海，疯狂地冲击着我的七窍玲珑音。

“等等！”

一声怒吼，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沈砚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你真的准备好承担一切了吗？一旦释放，就再也无法回头！”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疯狂的颤抖，“你可知道，你将会面对什么？是无尽的仇恨，是永恒的诅咒！你将会成为整个聆音谷的敌人！”

我凝视着他，他的脸上写满了挣扎和恐惧。

也许，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囚禁，却又害怕自由的代价。

我的目光平静，却坚定得像一块磐石，不可动摇。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容器，也不是未来的神。”我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只是苏玳。”

我掰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开始吟唱。

那是用影族古老的语言谱写的咒语，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刀锋，刺痛着我的灵魂。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圣殿中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又像是挣脱束缚的呐喊。

石碑的光芒，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暴涨。

耀眼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却能感觉到，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正在石碑之中觉醒。

“轰隆隆……”

整个圣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地震来临一般。

石块簌簌落下，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能听到石碑传来痛苦的呻吟，也能听到那些被囚禁的灵魂，在疯狂地嘶吼。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得好像要飘起来一样。

不，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在飘起来！

我的肌肤开始变得透明，像一缕轻烟，又像一阵清风。

我看到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地消失，化作无数闪烁的音符，飘向那座光芒四射的石碑。

那是解开音律枷锁的代价，也是我作为“母音”的宿命。

我能感受到沈砚惊恐的目光，也能感受到萧砚焦虑的气息。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步步走向毁灭。

我并不后悔。

我只是有些遗憾，也许，我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的温度，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的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我感觉自己正在融化，融化成这圣殿中的一缕光，一丝风，一个音符。

“苏玳！”

我听到了萧砚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我努力地想要回应他，想要告诉他，我并不后悔。

可是，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用我最后的意识，凝望着他，用我的目光，传递我所有的情感。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我看到萧砚突然冲向我，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他的脸上写满了疯狂的决绝。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想要阻止我……

“不要——”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鸣的巨响之中。

我看到，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无比复杂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我。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却又极其悲伤的笑容。

“苏玳……”他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只是一个梦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