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湖水低语
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能感受到长江水汽中那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因子，顺着鼻腔涌入，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然而，右臂至脖颈处那道妖异的蓝色水位线，依旧如跗骨之蛆般清晰可见，随着他功法的运转，那蓝色似乎更加深邃，隐隐有光华流转，像是一条被囚禁在他体内的微型水脉，躁动不安。
葛洲坝一役，虽险死还生，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除了对“矩阵”力量的惊鸿一瞥，以及对自身力量失衡代价的惨痛认知外，张牧云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在那种濒死的异化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闭上眼，他甚至能模糊“看”到营地外江水中鱼群的游动，能“听”到水底沙石被暗流推动的细微摩擦。
这种增强，带着一种病态的清晰，让他时常觉得，江水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翻腾，在黑暗的深处窥伺。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隔壁床铺传来。
罗三水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更添了几分憔悴。
他手臂和胸口的木质化纹理，在晨曦微光下显得愈发粗糙坚硬，仿佛真的要变成一段枯木。
每一次关节的屈伸，似乎都能听到细微的“咔咔”声。
老头子骂骂咧咧地揉着自己的肩膀，显然这木质化加剧带来的僵硬感让他很不好受。
“老罗，今天感觉怎么样？”张牧云收了功，睁开眼，左眉骨那道弹片划过的疤痕在晨光下更显狰狞。
罗三水吐了口浓痰，声音沙哑：“死不了，就是这身皮肉，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跟特娘的穿了层树皮似的。”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小子呢？那鬼画符一样的蓝印子，没再折腾你吧？”
张牧云活动了一下右臂，那条曾与镇河龙玺融为一体的铁链残骸依旧缠绕其上，只是光泽黯淡，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凡铁。/x~t,i¨a~n\l*a`i/.`c/o,m·
“还行，暂时压得住。就是这力量，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不好控制。”
就在这时，帐篷帘布被人猛地掀开，一名身着特殊部门制服的年轻干员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加密通讯器：“张顾问，罗老，紧急任务！”
干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鄱阳湖，老爷庙水域，近期出现多起渔船失踪事件，所有船只的电子设备在进入该水域后都会出现严重失灵。这是上峰刚刚传来的异常报告和一段……一段诡异的录音。”
他将通讯器递给张牧云。
报告内容简洁明了，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祥。
失踪渔船多达五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被湖水整个吞噬。
而那段录音，则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张牧云点开音频，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种模糊、低沉、仿佛从极深水下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那声音不似人类的语言，更像是一种……呢喃，或者说，是一种有节奏的、带着某种原始蛊惑力量的低语。
仅仅是听着，就让人胸口发闷，心神不宁。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动静？”罗三水凑过来听了听，眉头紧锁。
“初步频谱分析显示，这种声波频率超出了己知任何生物的发声范围，也与地质活动产生的次声波特征不符，”干员补充道，“当地渔民中己经人心惶惶，流传着‘水鬼上岸’、‘湖底有东西在叫人魂’的说法。”
鄱阳湖，老爷庙水域……张牧云咀嚼着这几个字眼。
中国最大的淡水湖，自古便传说众多，老爷庙水域更是有“中国百慕大”之称的魔鬼三角。
此刻，这片古老而神秘的水域，似乎又一次苏醒了它不为人知的一面。-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
罗三水猛地抬起头，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鄱阳湖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数百公里的阻隔。
他深吸一口气，鼻翼翕动：“好家伙……好浓的阴气，还有……尸气！比葛洲坝那鲶鱼精的老巢还要邪性！”他猛地一拍大腿，“小子，这地方，老头子我跟你走一趟！”
张牧云有些意外：“罗老，你的身体……”
“死不了！”罗三水打断他，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沓黄纸符箓，其中一张符头用朱砂画着水纹，正是他祖传的“定水符”。
“鄱阳湖那地方，水深着呢。没老头子我给你压阵，你小子别想囫囵个儿回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际，后方指挥部传来关于齐雅书的最新消息。
她依旧处于深度昏迷，被严密看护在后方基地。
然而，负责监控她生命体征的仪器捕捉到，她那双覆盖着机械齿轮纹路的眼睛，虽然紧闭，但在昏迷中，其内部的微型机械结构竟在无意识地高速运转，并成功截获并解析出了一些与鄱阳湖区域相关的、极其古老的水文地质信息碎片。
这些信息以一种奇特的加密方式呈现在监控屏幕上，仿佛是远古先民对那片水域的原始记录。
“齐丫头……真是个怪物。”罗三水啧啧称奇，随即又叹了口气。
张牧云心情复杂，齐雅书的存在，即使在昏迷中，也像一盏指路冥灯，为他们拨开迷雾。
简单的准备之后，一支由张牧云、罗三水以及十名精锐特战队员组成的先遣小队，乘坐军用运输机，首飞鄱阳湖区域。
机舱内，气氛有些压抑。
张牧云摩挲着手腕上那截断裂的镇河铁链，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张青鸾日记中的描述——“水下的歌声，它在呼唤我……”
那歌声，与刚刚听到的湖底低语，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他不敢深想，那会牵扯出更多令人不安的猜测。
飞机降落在鄱阳湖附近的一处临时机场。
刚下飞机，一股浓郁的、带着水腥味的潮湿空气便扑面而来。
与长江的磅礴大气不同，鄱阳湖的气息更显阴柔、深邃，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感。
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降下倾盆大雨。
当地早己设立了临时指挥所，一名神色疲惫的中年负责人接待了他们，将更详细的失踪报告和当地搜救队一无所获的情况作了汇报。
失踪船只最后出现的位置，无一例外，都指向了老爷庙水域。
那片水域，如今己被当地渔民视为禁地，无人敢靠近。
“张顾问，罗老，根据我们最新的水下声呐探测，老爷庙水域深处的水文环境极其复杂，暗礁、溶洞密布，而且……声呐信号在那里会受到强烈干扰，几乎无法有效工作。”负责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夜幕很快降临。
鄱阳湖的夜晚，比想象中更加诡异。
湖面上，升腾起比白日里浓重数倍的白雾，乳白色的雾气翻滚着，像是有生命一般，将整个湖区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能见度不足五米，远处的湖岸线彻底消失在雾霭里。
张牧云站在临时搭建的观察哨塔上，眺望着被浓雾吞噬的湖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水域的水脉流动异常紊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湖底搅动。
右臂上的镇河铁链残骸，开始微微发烫，传递出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比录音中更加清晰的低语，顺着潮湿的夜风，从湖心深处飘来。
那声音依旧非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怨与诱惑，像是无数溺水者的临终呻吟，又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的梦呓。
伴随着这低语，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的腐烂腥臭味也弥漫开来。
“来了……”罗三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脸色凝重到了极点，那只独眼在夜色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股味道……是尸气，很老很老的尸气。不是寻常淹死的那些，这下面，怕是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
话音未落，前方的浓雾中，一个庞大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那是一艘中型渔船的轮廓，它没有引擎的轰鸣，也没有灯光，就像一艘幽灵船，静静地、缓缓地从浓雾深处漂出，朝着岸边而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渔船越来越近，终于在离岸边百米左右的浅水区停了下来，船体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斑驳不堪。
船身是完好的，甚至连渔网都还整齐地堆放在甲板一角。
然而，整个甲板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深色的、早己干涸的水痕，蜿蜒交错，像是某种巨型蠕虫爬过留下的痕迹。
西周一片死寂，只有湖水拍打船舷的轻微声响，以及那从湖心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诡异低语。
“是……是三天前失踪的‘鄱阳037号’！”一名当地协助人员颤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张牧云的右手猛地一紧。
那截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镇河铁链残骸，此刻正剧烈地轻微震动起来，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土黄色的微光，那是属于大地的、镇压性的地气能量。
铁链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极致的邪祟，正在本能地示警、或者说……兴奋？
“看来，我们明天有的忙了，”张牧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如炬地盯着那艘诡异的空船和它背后那片深不可测的迷雾水域，“目标，老爷庙。我倒要看看，这湖底下，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
湖风吹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卷来了那令人不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
鄱阳湖的秘密，才刚刚向他们掀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