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时空叠影
就在张牧云迈入灰白浓雾的瞬间，周遭世界便如同被投入高速旋转的万花筒，轰然碎裂，又在下一秒试图强行拼凑。
这雾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江底淤泥腥腐与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蛮横地侵入鼻腔，甚至渗透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这种感觉并非简单的视线受阻，而更像是感官的全面错乱。
眼前的景象开始疯狂地闪烁、跳跃、叠加。
上一秒还是现代洪崖洞那依山而建、光晕闪烁的吊脚楼轮廓，下一秒，它就毫无征兆地褪色、剥落，变成了一片低矮、破败、墙皮斑驳的木结构建筑群。
有些木质建筑上还隐约挂着褪色的布幌，依稀可见“xx茶馆”、“xx脚行”的繁体字样。
坚固的金属栏杆会突然虚化，原地浮现出朽坏的木质扶手；平整的石板路面会瞬间塌陷，变成泥泞不堪、散落着煤渣和垃圾的土路。
这一切变化都来得如此之快，毫无逻辑，仿佛有人在疯狂地切换着两个不同时代的投影胶片，而且胶片本身己经残破不堪。
“唔……”张牧云闷哼一声，太阳穴突突首跳。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重拳击中了他的前额。
他下意识地稳住身形，双腿微屈，摆出防御姿态。
多年的军旅生涯和深潜训练赋予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和平衡感，但此刻，大脑处理感官信息的中枢似乎正在发出过载的吼叫。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幻觉，而是一种时空层面的“干扰”。
耳朵里更是灌满了混乱的噪音。
现代都市应有的寂静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嘈杂到令人发疯的“幻听交响曲”。`1′4~k￠a·n¨s~h!u!.,n+e!t·
尖锐的轮船汽笛声，仿佛就在耳边拉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人力车夫嘶哑的吆喝声、脚夫们沉重的喘息与号子声、小贩们拖长音调的古怪叫卖声、女人们的说笑和孩童的哭闹……这些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与偶尔穿透雾气的、现代车辆驶过的隐约引擎声、远处模糊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绝伦的混响。
你根本分不清哪个声音来自“现在”，哪个声音来自“过去”，它们互相覆盖，互相干扰，最终汇聚成一股指向不明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洪流。
“稳住心神！莫被这些‘响’勾了魂！”
一声苍老而沙哑的低喝在耳边响起，如同浊流中的一块磐石。
张牧云侧头，只见罗三水的情况似乎比他稍好一些。
这老头不知何时己经闭上了他那只完好的右眼，只用那只镶嵌着黑曜石的左眼观察着西周。
那颗冰冷、没有生命的义眼，此刻却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混乱的光影中微微转动，似乎能过滤掉一部分虚假的幻象。
他佝偻着背，右手紧紧攥着那三枚古旧铜钱，左手则死死抓着腰间的酒葫芦，仿佛那是他在风浪中唯一的依凭。
“罗老，这是……”张牧云强忍着眩晕，低声问道。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发飘。
“历史回响，”罗三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特有的、如同砂纸摩擦的质感，“也可以叫‘时空印记’。有些地方，因为发生过特别重大的事件，或者长期有大量的人气聚集，就会留下类似‘痕迹’。寻常时候，这些痕迹淡得很，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衫*疤/墈￠书_旺\ ,勉′费+悦-读*但这里的‘响’……太浓了，浓得邪乎！”
他顿了顿，咂摸了一下嘴，似乎在品味空气中那股独特的腥味：“就像一盘放了几十年、己经馊掉发霉的磁带，被什么东西强行播放了出来，声音画面都走了样，还混在一起了。”
张牧云勉强理解了罗三水的比喻。
历史的回响吗？
民国时期的重庆作为战时首都，洪崖洞一带又是重要的码头和商业区，人流密集，发生的故事自然也多。留下强烈的时空印记，似乎也说得通。
但浓度异常？又是为什么？和那“鳞化之疫”有什么关系？
他尝试集中精神，试图感知周围的水脉。
这是他觉醒【镇河铁犀】力量后最基本也最依赖的能力。
然而，结果却让他心头一沉。
不行！
往日里如同身体延伸般清晰的水脉感知，此刻变得模糊而迟滞。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毕竟就在嘉陵江边——但这些水汽却像是失去了控制的野马，散乱、狂暴，毫无规律可言。
他试图调动【水脉操纵】的能力，凝聚水汽，却感觉如同伸手去抓一把流沙，力量刚一触及，就被那混乱的“场”搅碎、冲散。
【水脉操纵】的能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这个发现让张牧云心中警铃大作。失去了对水流的掌控，他的战斗力至少下降了一半。 在这片诡异的、连时空都发生错乱的浓雾中，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景象再次剧烈闪烁。
一排现代风格的金属护栏与一段破败的木质码头栈桥的影像疯狂交叠，频率越来越快，仿佛两个时空正在进行最后的角力。
突然，所有的闪烁都停止了。
那段破败的、覆盖着青苔和污泥的民国码头栈桥的影像，没有像之前那样消失，而是……凝固了。
它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连木头上腐朽的纹理、铁钉锈蚀的痕迹都纤毫毕现。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那段“凝固”的栈桥上。
起初，那人影也如同其他“历史回响”一样，半透明，如同风中残影。但仅仅几秒钟，它就开始迅速地“充实”起来，颜色加深，轮廓清晰，最终变成了一个穿着一身深蓝色、式样老旧的警察制服的身影。那制服的领章和袖标都清晰可见，是典型的民国时期警察样式。他头上戴着一顶同样老旧的大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与周围那些嘈杂、混乱但相对无害的“历史回响”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冰冷的、死寂的、带着某种执念的实质感。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
当他缓缓抬起头时，张牧云看到了一双完全没有神采、如同两潭死水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丝毫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种空洞的、近乎机械的茫然。
“不好！”罗三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不是‘响’！这是迷失在时空缝隙里的‘实影’！活见鬼，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话音未落，那个穿着民国警察制服的“实影”，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地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把老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驳壳枪！
没有警告，没有犹豫。
那空洞的眼神似乎锁定了离他最近的张牧云。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
“小心！”罗三水疾呼。
几乎是同时，张牧云的身体己经做出了反应。
多年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超越了大脑的思考。
他猛地向左侧一个翻滚，动作迅捷如猎豹。
“砰！”
一声沉闷而压抑的枪响，在浓雾中炸开。
这枪声与周围那些虚幻的噪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恶意。
一颗仿若实质的子弹，裹挟着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几乎是擦着张牧云的脸颊飞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子弹带起的劲风，以及那股附着其上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寒意。
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张牧云伸手一摸，指尖沾染上了一抹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猩红。
血！
他受伤了！
这“实影”的攻击，是真实存在的！
张牧云迅速稳住身形，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左眉骨上那道陈年的弹片疤痕，在惨淡的光线下似乎扭动了一下，透出慑人的凶悍。
他死死盯住那个开枪的“实影警察”，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缠绕在手臂上的铁链。冰冷的触感传来，铁链下的皮肤，那淡蓝色的水位线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然而，那“实影警察”似乎对张牧云的躲避和受伤毫无反应。
他只是机械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驳壳枪。这一次，那黑洞洞的枪口，缓缓地、精准地转向了站在原地、刚刚发出警告的罗三水！
罗三水那只黑曜石义眼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想动，但刚才为了辨识“实影”和发出警告，似乎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加上年老体衰，动作明显慢了一拍。
眼看着那“实影警察”的手指，己经搭在了扳机上，即将再次扣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