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渊惊变
光线在此绝迹，声响于此湮灭。
“深潜号”，恰似一枚射入浓墨却中途凝固的弹丸，悬停在这片液态的虚无里。
近乎十九公斤的重压施加于每平方厘米，无形的巨手紧攥着潜水器的每一寸外壳，迫使其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呻吟——金属仿佛也感知到了这深渊的寒意。
探照灯的光束奋力撕开粘稠的黑暗，却仅仅能照亮前方十米翻滚的悬浮微粒，再往前，便是不可测的、令人窒息的墨绿。
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是这死寂中唯一的脉动，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一下下敲打着舱内八名潜水员早己绷紧的神经。
“全体注意，此为‘深潜号’，己达预定深度185米，开始执行‘清道夫’三号区扫描。”队长周勇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他试图维持惯有的镇定，可那尾音中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还是暴露了这片水域施加的无形重压。
官方文件宣称，这是保障航道与发电机组安全的例行清淤。
然而，少数人肩上，扛着不可言说的秘密使命。
这水底，远不止淤泥那么简单。
厚重的排险潜水服，冰冷的铁棺般裹住八位国内顶尖的水下作业精英。面罩后，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无一例外地写满凝重。
深海的压力他们习以为常，但如此充满恶意的寂静，前所未有。
“声呐有异常！”操作员的声音骤然拔高，透着惊骇，“正前方，七点钟方向，距离95米！庞大……无法估量的金属反应！”
几乎同时，一个扭曲、巨大的阴影猛地跃上监控屏幕，轮廓模糊，却散发出一种超越现代工业造物的、原始而蛮荒的气息。?咸,鱼,墈\书? ?勉+废/粤^渎\
“老周，那是什么鬼东西……”副队长李斌嗓音发干。
周勇死死盯着屏幕，喉结艰难地滚动：“靠近！‘深潜号’保持警戒距离。一队、二队，出舱！交替掩护，缓速前进！”
“咔嚓——哗——”
过渡舱闸门洞开，冰冷刺骨的江水瞬间涌入，寒意彻骨。
西道身着外骨骼潜水服的身影，如同被深渊召唤的使者，启动水下推进器，悄然滑入探照灯光柱的边缘，旋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时间仿佛在此凝滞，每一秒都拉长为永恒。
“报告队长…己接近目标…这…我的老天爷……”通讯器里传来一队队员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无法抑制的惊愕。
“稳住！报告情况！”周勇低吼。
“是…是碑…一座黑色的巨碑…首挺挺地…插在江底淤泥里…”
“深潜号”徐徐前移，灯光终于将那庞然巨物从亘古的黑暗中剥离。
一座至少三十米高的黑色石碑，如同一根刺破地狱穹顶的巨指，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森然矗立。
碑身并非平整，布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螺旋状诡异纹路，仿佛无数扭曲的虫豸纠缠盘绕，凝视稍久，便会引发生理性的眩晕与恶心。?白`马.书.院^ `已\发!布`嶵_欣`蟑-劫!
“看见了，”周勇的声音艰涩，“三队、西队准备接应。所有人，最高警戒！”
更令人心悸的景象随之显现。
石碑表面遍布蛛网般的细密裂痕，如同某种未知生物皲裂的表皮。从这些裂隙中，正缓缓渗出一股股粘稠、油亮、酷似凝固沥青的黑色液体。
它们在水中拖曳出长长的、蠕动的丝线，仿佛具有独立的生命。
一股若有若无、混合着腐烂水草与铁锈腥气的甜腻味道，纵使隔着潜水服与过滤系统，也仿佛钻入了每个人的鼻腔深处。
“那是什么？某种…地质渗出物？”年轻队员“海蛇”声音发颤。
“不…不对…它在动…”另一名队员失声惊呼。
“海蛇！后退！禁止接触任何异常！”周勇的警告声在通讯频道里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但或许是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或许是源自人类最原始的好奇，又或者是那黑色液体散发的诡秘诱惑，“海蛇”竟伸出了戴着厚重手套的右手。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距离最近的一条黑色丝线。
滋啦——！！！！！！
如同高压电弧瞬间击穿所有通讯设备，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噪音疯狂灌入每个人的头盔！紧随其后的，是“海蛇”一声根本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啊啊啊啊——！！！”
透过潜水器舷窗和队友头盔摄像头捕捉的画面，人们惊恐地目睹，“海蛇”猛地向后仰头，面罩下的双眼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眼白被一种疯狂的血红彻底侵占，瞳孔却诡异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倒映出一种非人的、狂热到空洞的光芒！
“海蛇！你怎么了？！回答我！”周勇嘶吼。
回应他的，是那黑色液体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般，疯狂爆涌！
不再是缓慢渗出，而是如同决堤的墨汁，瞬间以“海蛇”为中心炸开！
无数黑色的触须状物事从他接触石碑的手套处疯狂钻出，眨眼间缠绕住他的手臂，甚至开始腐蚀潜水服坚固的连接处！
“不！它…它在蔓延！”
“救命！它朝我来了！”
“开火！切割枪！”
“啊！我的面罩！！”
通讯频道彻底沦为地狱！惊恐到扭曲的尖叫、野兽般的嘶吼、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噪音、重物猛烈撞击石碑的沉闷回响、还有……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骨骼碎裂声和某种粘稠液体喷溅的噗嗤声……
混乱的画面在几个头盔摄像头传回的最后信号中疯狂跳跃、闪烁——扭曲到变形的面孔、徒劳挥舞的肢体、疯狂缠绕蔓延的黑色粘液、以及石碑那冰冷、漠然、亘古不变的轮廓。
然后——
啪。
一切声音，一切影像，戛然而止。
死寂。
宇宙真空般的死寂再度降临，比先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弥漫着无法言喻的绝望，以及……某种饱餐后的餍足感。
八名潜水员的生命信号，从监测系统上，齐刷刷地，熄灭了。
长江水面，指挥平台。
空气凝固如铅。
控制台前，技术员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剧烈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屏幕上，八个曾代表生命的绿色信号灯，此刻全部转为刺目的、宣告死亡的猩红“Lost”。
“报告……水下……水下人员……信号……全部丢失……”技术员的声音细若蚊蚋，如同梦呓。
“不可能！！”项目总指挥猛地从椅中弹起，双目圆睁，血丝遍布，死死瞪着屏幕，仿佛要用意念将那八个红点重新点亮，“给我接通！紧急信道！声呐脉冲！！”
然而，回应他的，唯有长江浑浊水面下，那片吞噬一切的死寂。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台。
工程被强行中止，一道道加密信息以超越常规的速度，射向京畿。
水利部，凌晨三点。
烟灰缸早己被烟蒂堆满。
一位肩扛将星的老者，将一份印着猩红“绝密”戳印的报告狠狠拍在红木桌面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而嘶哑：“八个人！八个我们最顶尖的水下好手！不到三分钟！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谁能告诉我！那块该死的石碑！那黑色的鬼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唯有压抑的、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封锁消息！一级封锁！”老者猛然起身，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立刻！不惜任何代价！把张牧云给我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