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丑奴儿（53）

“倒也不是瞎说。”陈二妮看着沈渡，缓缓开口：“徐公子很聪明，猜对了一些事情。”

故事还得从萧翊的生母说起。她的生母只是个普通的奉茶宫女，因皇帝喝醉误将她当成贵人这才有了一夜露水情缘。先皇厌恶萧翊的生母，将他的存在视为耻辱。若非皇家子嗣凋零，萧翊压根儿没有机会出生。

生母不被皇帝喜欢，自己这个皇子又不受重视，他们母子在后宫的生活十分艰难，甚至连冷宫里的妃子都不如。

那年雪夜，萧翊高烧不退，生母抱着他跪求到御书房。皇帝对其置之不理，任由她穿着薄衣生生冻死。彼时，定国将军江承风正在御书房与皇帝叙话，虽同情萧翊母子的遭遇，然身为臣子，不能过问皇帝的内宅之事。

离开时，看到正要被宫人拖走的萧翊母子终是于心不忍，见萧翊还有生机，就为萧翊说了几句话，并且让皇帝将萧翊记在了宫中尚未有所出，不得宠爱，但家世背景强大的容妃娘娘名下。

除夕宫宴，江承风带女儿江菱歌赴宴，恰巧遇见陪同容妃娘娘赴宴的萧翊被别的皇室子弟欺负。在江承风的默许下，江菱歌出手救下萧翊。

江菱歌虎门将女，直来直去，没有心机。萧翊生于后宫，艰难求生，惯于察言观色，掌控人心，在意识到江家可为依靠后，屡屡利用其凄惨的身世来换取江菱歌对他的怜惜之心，而后设计江菱歌一步步爱上他，让整个江家为他所用。

在江家和容妃母族的扶持下，萧翊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为保他坐上太子之位，江家举全族之力迎战北狄，无一人生还。

萧翊曾许诺江菱歌，待他登上皇位，必让江菱歌做皇后。然他登上皇位后下的第一道旨意是册封柳丞相的女儿柳嫣然做皇后，第二道旨意是册封江菱歌为长乐郡主，和亲北狄。

“这个萧翊当真混蛋！”徐亿年禁不住拍案而起：“江家为了他的皇位几乎灭族，他不仅负了江小姐，还要江小姐委身敌族。他就不怕天大五雷轰吗？”

沈渡冷笑：“这样的人，该被千刀万剐。”

陈二妮：“谁说不是呢？江家坟头上的土还没干，萧翊就让小姐去与北狄和亲，嫁与仇人，这对小姐而言无疑是凌迟。小姐欲闯宫，找萧翊问个清楚，却被萧翊命人挑断手筋脚筋不变成了半个残废。”

残废二字，刺痛了在场之人的心。

当年的江菱歌也不明白萧翊为什么要那么对她，直到柳嫣然找到她，才明白萧翊对她从始至终都未有过真心。他对她不止是利用，不止是虚情假意，甚至还将他生母的死归结到她父亲身上。她反问柳嫣然，既知萧翊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为何还要嫁给他，她就不怕萧翊对她也是虚情假意，对柳家也是利用。

柳嫣然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说她没有江菱歌那般天真，她不会爱上萧翊，就如同萧翊不会爱上她。她和萧翊只是各取所需，萧家与柳家也只是相互利用。临别时，柳嫣然给了江菱歌一颗药，若她不愿去北狄受辱，可在和亲途中服下。

武功被心爱的男人废了，肚子里怀着心爱之人的孩子却被心爱之人下旨和亲敌国。江菱歌了无生意，却又不愿累及百姓，想在踏进北狄的疆域后自戕，被送亲使沈瑞救下。

徐亿年忍不住道：“沈瑞，安国公，他当真喜欢沈大哥的母亲？”

陈二妮轻轻摇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安国公有自己的发妻，他对小姐只是感激。有句话，徐公子倒是说对了，他委身长公主确实是为了保护小公子。”

陈二妮轻叹了口气，走进室内，拿出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木盒。打开木盒，里头既有卷宗也有信件，其中一份卷宗上记录的便是沈瑞的过往。

沈瑞祖籍青州府，成过亲，家中遭灾时妻子为救婆母去世。沈瑞带着妻子的牌位和患病的老母亲上京赶考，路遇大雪，又遭劫匪，幸而遇到江菱歌。得知他是上京赶考的举子，江菱歌不仅帮他把母亲安顿下来，还给他的母亲请了大夫，为他提供了上京赶考的银两。

沈瑞高中探花后被长公主看中，他无意于长公主，宁舍仕途也要拒绝。僵持不下时，江菱歌出事了。探花郎既无官职，也无实权，想要帮助江菱歌，帮助江家，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取最大的权利。

成为长公主的驸马，利用长公主的权势狐假虎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驸马只有闲职，没有实权，择选送亲使时他与长公主刚成婚，身份恰巧合适。

沈瑞设计了一出假死，把江菱歌送去青州府交给母亲照顾。在江菱歌怀胎九月，即将分娩时，遇到了父亲的一个老部下。

江家，原是不用亡的，是萧翊与北狄王联手设计。江家灭族是萧翊送给北狄，以表求和之心的诚意。江菱歌悲愤交加，提前分娩，血崩而亡。

为保护沈渡，沈瑞特意晚了两年给他上户籍，户籍上登录的年纪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一岁半，对外称是他与发妻所生，因母亲年迈舍不得孩子，他又与长公主新婚，加之朝中事务繁杂，便将沈渡养在乡下，直至年满十六才接回京中。

沈渡合上卷宗，沉声道：“我是早产，生来体弱，总被鬼怪纠缠，朝不保夕。八岁那年，父亲，也就是安国公沈瑞采纳国师给的建议，寻了一百个极恶之人的头盖骨，碾磨成粉，做成戒指送给我。”

沈渡摸着手上的戒指，“此事，长公主亦有所耳闻。她不知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个继子，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饶是我不常出现在公主府，她对我亦是讨厌的很，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刚巧青州府怪案频发，她便以锻炼和方便照顾祖母为由，空降我到安平县做了县令。说起来，张家老宅是我与笙笙的第一次偶遇，我还得感谢我的这位继母。”

有件事，沈渡没说。长公主不仅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厮，还安排了杀手，无论世上是否有鬼祟，沈渡都要死在“鬼祟”的手里。

只可惜，人算终究是抵不住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