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丑奴儿(38)

下毒的跟用棉花包棍子打人的同样聪明,她把毒下在了冯丽娘的手指上。确切的说,是下在了冯丽娘的指尖儿上。

三天前,就是在李瑞约见徐亿年的那一天,冯丽娘的丈夫牛二回来了。据与冯丽娘在一起的绣娘说,牛二是冲进绣房的。

冯丽娘在绣屏风上的梅花,牛二动手时,绣花针戳到了冯丽娘的手指,血滴到了梅花的花瓣上。

有人上前劝阻,被牛二把推开。众目睽睽之下,牛二一路拽着冯丽娘去了后院二楼的房间。过了不多会儿,争吵声就从二楼传了出来。

他们是在为钱吵架。牛二不光在外面养外室,外室还有了身孕,他想要冯丽娘帮她养孩子,顺便还在外面欠的赌债。

他说那帮讨债的天天去找外室,吓得外室夜夜做噩梦,孩子都要保不住了。冯丽娘性子软弱,又抵不住那牛二一身蛮力,被气得不行,又挨了打,在屋里呜呜的哭。

因为没钱,牛二摔了屋里所有的东西,临走时还踹了下门槛。他给冯丽娘说三天后来取钱,让她务必准备好,否则就杀了她跟两个孩子。冯丽娘从屋里出来时眼都肿了,脖子上还有被掐的痕迹。到了绣房,又因为将血染到屏风上,挨了管事一顿骂。

“若非公子及时出现,丽娘她怕是那个时候就要死了。”

“你口中的公子可是徐亿年?”沈渡问,看向说话那人。他认得她,住在冯丽娘隔壁的田绣娘。

这个田绣娘有古怪,似在有意引导他们查案的方向。

听见沈渡问话,田绣娘扭着腚从人群里挤出来。她的那双眼睛,直沟沟地看着他,就像看上等的猎物。

沈渡蹙眉,禁不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这个田绣娘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觊觎她,怕不是想死。指尖一拨,一缕黑气扑向田绣娘。慕笙瞪他一眼,黑气瞬间消散。

沈渡委屈道:“笙笙没看见吗?她在觊觎你的未来夫君。”

慕笙:“冯丽娘的事情还没查清,少生事端。”

他们用的是唇语,外人听不见。田绣娘只觉得沈渡频频看向自己,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姿势越发扭捏起来。

“咱们这流光阁只有一位公子,就是徐亿年徐公子。公子知晓丽娘被那牛二欺压,又知她不是故意弄脏那屏风,让她无需放在心上。距离交货还有半年,重新绣一幅也来得及。”

徐亿年抹着额上的汗进来:“什么来得及?是不是我回来的很及时?我骑马去的,路上连口气都没敢喘。刚回来,就听说冯姐姐死了,还是被人害死的?”

说话间,徐亿年已经挤进了屋里。看见平躺在地上的冯丽娘,微微一怔,忐忑道:“是因为那个怪症吗?”

恶鬼之说太过骇人,话到嘴边,还是将“温姑娘”三个字隐了下去。小步子挪着,走到冯丽娘跟前时缓缓蹲下。知道人死了是回事儿,看见人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冯丽娘算是在流光阁里长大的,徐亿年作为徐家的小少爷以及继承人,与她也最为熟悉。徐亿年只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我爹忙,我娘也忙,小时候来流光阁都是冯姐姐带着我。好几次闯祸,都是她给我遮掩的。她还这么年轻,她的两个孩子还需要她这个娘亲……”徐亿年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怪我,若不是我答应了李瑞那厮,若不是我把那东西拿到流光阁,冯姐姐也不会……”

“三天前,你到过流光阁?”慕笙问,将冯丽娘的指甲剪下一些,用帕子包了,放在一边。

徐亿年吸了吸鼻子,说:“到过,在去见李瑞之前。流光阁里有一批绣品要交,我爹让我来看看。管事的在,我跟他一起来的。”

管事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老奴是跟公子一起来的!三天,江南定制的那批绣品要发货。其中包括四百只锦帕,四十件大小不同的屏风,三百双绣鞋,以及二十套新娘嫁衣。老奴天不亮就去了宅子那边,就这批绣品的数量,样式,颜色等细节与老爷一一确认。公子是早饭后起来的,刚到前厅就被老爷抓了个正着。老爷让他候着,又在书房里与我说了些别的事情,才让公子与我一起来的流光阁。约莫待了一个时辰才走。”

沈渡看向外头的管事:“方便说一下您与徐老爷都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吗?”

管事默了下,回道:“方便倒是方便,就是有些琐碎。老奴全权负责流光阁事务,老爷与我说的是订货,交货,以及接下来采购布匹,丝线等原材料的事情。大人与慕姑娘若是想看,老奴稍后可以将订货单,交货单,以及老爷吩咐下来的采购单一并送上。”

沈渡:“不必,只是随口问问。”

管事轻轻点头,将目光移到冯丽娘身上,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

徐亿年和管事是一起乘坐马车离开徐家老宅到的流光阁,抵达流光阁后,二人分头行动。徐亿年去库房清点货物,管事则去了绣房,依照惯例巡视绣房内绣娘的情况。等徐亿年进到绣房时,冯丽娘已经回来了,管事的正在与她说屏风的事情。

屏风是京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定的,说是送给某位高官的生辰礼,但是选料,选图案,选小样就耗费了半年多。好在这屏风是提前两年预订的,距离交货还有半年时间。冯丽娘的绣工他们是知道的,给她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单独绣这面屏风,她是可以在交货之前绣好的。

慕笙:“后来呢?”

徐亿年:“后来我就走了!”

慕笙:“冯丽娘的事情不管了?”

徐亿年一脸茫然:“管了呀,毕竟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冯姐姐,怎能看着她为了一面屏风为难。我特意吩咐管事,在新的屏风绣好之前,不许给她安排别的绣活。坏掉的那面屏风记在我的账上,不必罚钱,不必追究。此外,我还订立了一条新的规矩,除我跟管事外,只有绣娘们可以随意出入绣坊。私入,误闯,硬闯者,无论是何理由,一律驱赶出流光阁。凡我徐家名下的铺子,一律不用。”

慕笙闭了下眼:“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她被牛二欺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