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青玉案（36）
李柏山不敢相信，就因为他看了那位姑娘一眼，母亲就把人给杀了。他跪着向母亲移了几步，喃喃道：“母亲，慕姑娘说的是真的？就因为我看了那位若玉姑娘，母亲就把她给杀了？”
李氏看了李柏山一眼，没有说话。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慕笙走到李柏山跟前，停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况且人都有爱美之心。你一个半大小子，垂涎人家漂亮姑娘，说明你开窍了。作为你的母亲，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妄动杀念？”
脚步一移，停到李氏跟前。
“让你母亲动杀念的并非是你看了若玉姑娘，而是事有凑巧。一是若玉穿了那件衣裳，二是若玉生了一双与阿珂极为相似的眼睛，三是你看若玉的眼神让她想到了你的父亲。方才说过，你的母亲有心魔。”
眼神？心魔？李柏山仔细想了想，说事情不是那样的。他没有看若玉，看的是若玉身上的衣裳。记忆中，那套衣裳母亲一共做过七次，前六次都是刚做好就被剪的稀碎。第七次，母亲守着那身衣裳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她把那件衣裳挂到了墙上。
母亲从不让人碰那件衣裳。某次打扫时，他不小心碰到了衣摆，就被母亲严厉训斥并且罚跪。所以，当他看到那件衣裳被人穿上时，他震惊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柏山举手发誓：“我没有在看那位姑娘，我是没想到母亲会让人穿上它。”
慕笙：“你看的不是若玉？”
李柏山：“我根本不知道谁是若玉，看她干嘛？来找母亲做衣裳的夫人小姐很多，其中不乏长得好看的。若是每来一个客人，我都盯着人家看，人家就算不报官，也会找人打我一顿。”
李柏山感觉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他记得那位姑娘。大白天，戴着面纱，露出两只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话本子看多了，演戏。他连那位若玉姑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盯着她看，还看得入神。
慕笙：“你没有对她一见钟情，没有痴迷于她？”
“没有！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李柏山举手：“我李柏山此生只对一人一见钟情！此人姑娘认识，她就是丁香。尽管我与她有缘无分，可我眼里心里只有她。我跟丁香约好了，这辈子无缘做夫妻，下辈子再一起。”
李柏山问丁香还在牢里吗？如果可以，他想跟她关在一起，相邻的牢房也可以。李氏听着，仰天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儿子竟然这般不争气。挺直脊背，看向堂上：“人是我杀的，案是我犯的，该交代的事情我自会交代，不用问我儿子，也不用问那个黄桂香，他们都是被我逼着做事的。”
李柏山：“母亲，无论如何，儿子都会陪在你身边。”
李氏：“你不是要去陪你的丁香吗？”
李柏山：“孝顺和爱人并不冲突！丁香是我心爱之人，我自是想陪她，护她。母亲是生养我之人，我亦想在母亲跟前尽孝。母亲放心，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一手提一个灯笼，左边给丁香照路，右边给母亲照路。”
儿子傻，没办法，许是像他那个早死的爹。转念一想，他是不争气，但他孝顺，还知道到了阴曹地府给她掌灯，她也算是不白养他一回。
“如慕姑娘所说，我的确没想杀她，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我忌讳。她先是要了那件衣裳，又未经我允许拿了我的面纱。她的那双眼睛确实与阿珂很像，看我儿时，亦说了与阿珂一模一样的话。”
慕笙：“那句话？”
李氏眉眼一挑，捏着嗓子道：“李公子，我穿这身好看吗？”
慕笙搓了搓胳膊，感觉上面全是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道：“只是一句寻常的问话而已。”
李氏笑了，略带嘲讽道：“她是故意的！初遇她时，我还不知道她与我那死鬼夫君的关系。”
那时，她尚未显怀，跟着夫君去谈买卖。夫君去挑选礼物，让她在街上等着。阿珂冒冒失失的跑过来，差点撞到她。她以为阿珂是无意的，触到她的眼神时，方知她是故意的。
那时，她还不知阿珂与她夫君的关系，只当她是哪家的小妾，故意在大街上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初到青州，不想惹事，没有追究。两日后，她与夫君在城东的那间茶楼会客，她跟她的夫君先到，阿珂比他们晚了一刻钟。
慕笙：“客人是阿珂？”
李氏：“我并不知那日的客人是她！夫君只说让我陪着他去见客人，并未透露客人的任何信息。那时，我已查出怀了身孕。身子犯懒，极少走动。若非夫君说的认真，我是不会出门的。”
阿珂比他们晚了一刻钟，穿得还是那件衣服，说的还是那句话，只不过这次是当着他的面跟她夫君说的。饶是她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阿珂与她夫君有些猫腻。
外室挑衅正室，还跑到正室面前，多半是背后那个男人纵容的。阿珂也是，她仗着男人对她宠爱，仗着他们自小相识的情分，仗着男人对她的许诺，丝毫未将李氏放到眼里。
“当若玉说出那句话时，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李氏道：“若玉不再是若玉，变成了阿珂。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在嘲弄我。不瞒诸位，余生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早一些发现他们，拆穿他们，杀死他们。若我能早一些动手，我的大儿子也不至于夭折。”
慕笙提醒她：“杀的早了，可就没有小儿子了。”
李氏眯着眼睛：“是啊，杀得早了，就没有小儿子了。说来说去，老天爷就是在刻意惩罚我，让我在两个孩子当中只能选择一个。无论选择哪一个，我都要承受丧子之痛，而他们的父亲，从未想过这些。于是，我又想了，若能重来一回，我必在第一次见面时杀死阿珂，用毒将我的夫君变得半死不活。”
钱能挣，家能养，她只需要一个能帮他生下儿子的丈夫。只要两个儿子顺利出生，她必斩草除根，让她的死鬼夫君死的远远的。人生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可能重来，在心魔的操控下，她把若玉当成了阿珂。以为杀了若玉，一切就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