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姑娘叫泥,泥鳅?
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是挖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完了,我干嘛要去掺和那张破通缉令画像的事啊!要是让大人知道那画……”
她心里疯狂哀嚎,仿佛已经看到自已被扒皮抽筋,扔进寒潭泡澡的悲惨景象。
不由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弦悠却并未在意身后跟着的人儿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恍若方才那充满杀意的话语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她慢悠悠地继续拾级而下,木质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哒,哒,哒……”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落在倪秋耳中却如同催命符。
她慌忙压下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心跳,硬着头皮跟上。
所幸,直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沈弦悠都未再提及此事。
与此同时,客栈喧闹的堂厅便落入眼帘。
清晨的堂厅显然比晚上要热闹得多,几乎每张桌前都坐着人。
咀嚼声,交谈声,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盈满烟火气。
而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角落那张方桌旁的身影就显得格外宁静了。
顾归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楼梯的方向,面朝着窗棂。
窗外泻下的阳光给他周身轮廓镀上浅金色的光晕。
玄色绸带束在他脑后,两缕垂下的带尾随着堂厅里细微的空气流动,正轻柔地拂动。
桌上已经摆好三碗冒着热气的稀粥,还有好几个白胖包子以及静静待在盘子当中的桃花酥。
袅袅升起的热气氤氲了他的方向。
沈弦悠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那角落的身影上,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柔和瞬间。
正如沈弦悠所言,倪秋这副顶着雪白兔耳兜帽,配上她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旧衣。
实在很难让人将她与“仙门奸细”联系起来。
众人只觉得这打扮新奇又……有点傻气?
更别提走在前面的沈弦悠,容貌清丽脱俗,气质卓然,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许多人眼中都闪过惊艳的光芒,窃窃私语声都低了几分。
然而,当众人看到这两位,竟走向角落那张桌子,走向那个安静坐着,覆着玄色绸带的瞎子时——
那些惊艳的目光瞬间黯淡不少。
沈弦悠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顾归的方向。
倪秋则像只受惊的鹌鹑,顶着那顶无比扎眼的兔耳兜帽,努力缩着脖子,紧紧跟在沈弦悠身后。
宽大的帽檐和绒毛虽然遮住她的脸,却遮不住她肢体动作的僵硬和周身散发出的紧张气息。
她眼角的余光如同最警惕的探针,飞速扫过堂厅。
尤其是……
那几个穿着深蓝色巡捕司服饰,正围坐在桌子旁“呼噜呼噜”喝粥的捕快!
她心中疯狂祈祷:
“千万别认出来,千万别认出来,我只是个戴傻帽子的路人甲……”
“额,不过大人也在……即便出事儿也没什么吧?”这个念头让她稍微安心一些,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覆盖:
“万一……万一真被认出来,惹了麻烦……大人嫌我麻烦,会不会真把我丢下不管了?!”
想到沈弦悠昨晚把她拎回来,今早又用寒潭威胁她的“前科”。
倪秋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
算了算了,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顾归似乎感应到停在自已身侧的细微动静,以及旁边长椅被轻轻拉开的轻响。
他覆着绸带的脸庞微微转向沈弦悠的方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悠悠?”
沈弦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又轻轻戳戳顾归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那熟悉的,带着点“作弄”意味的触感,对于顾归来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确认她的身份。
他失笑一声,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
“早点我没点太多,若是不够的话,再唤小二添些便是。”
沈弦悠这才收回作乱的手指,另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巴,看着顾归笑哼道:
“没事,够了~”
至于跟过来的倪秋,此刻正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桌边,处于一种极度尴尬的境地。
她左看看沈弦悠,右看看顾归,身体僵硬,眼神飘忽。
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整个人赫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弦悠被她这副磨磨蹭蹭的样子看得心烦。
柳眉蹙起,樱唇微张,只吐出一个字:“坐。”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直截了当的命令。
倪秋:“……”
她彻底蔫儿了,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
认命地拉开顾归对面的长椅,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然而这场面,着实有些……额,不着调?
倪秋缩在宽大的兔耳兜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
只见沈弦悠姿态慵懒地坐着,一只手支着下巴。而顾归则摸索着,动作虽然缓慢却异常精准地拈起一块小巧精致的桃花酥。他没有立刻自已吃,而是微微侧首,像是在确认方向,随即将那块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糕点,稳稳地递到了沈弦悠的唇边。
沈弦悠自然地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小口咬了下去。
细碎的酥皮沾在她唇畔,她却毫不在意。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那瞬间漾开的嫣然笑意——
是倪秋在万魔渊侍奉多年,从未在自家魔尊大人脸上见过的神情。
倪秋看得目瞪口呆,连嘴里的粥都忘了咽下去,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比任何高阶幻术都要离奇。
沈弦悠慢条斯理地咽下桃花酥,舔了舔唇角沾的糖粉,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倪秋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旧衣,嫌弃地撇嘴。
“虽然楚山说过下工后会过来带我们去皇城逛逛,可……”
她的尾音拖长,又捻起个桃花酥。
“这泥鳅可埋汰,还是先去买身像样的衣服吧。顶着这身行头,跟着我们逛皇城,像什么样子。”
沈弦悠直接把倪秋的称呼从“朋友”降格回“泥鳅”。
“姑娘叫泥,泥鳅?”顾归唇角抽抽。
“嗯?嗯,倪秋。”